第十四章 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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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不高,因而偏僻;树不高,便不出奇;庙不高,少见香火。

  红门红砖红瓦,很常见的庙宇样式,让这一处显得再平常不过,崔轻水怎的也想不到,这一回的目的地竟是在这么个极有境界的地方。

  “笃、笃、笃。”崔轻水抓着门环平缓的敲了三下,站在门前等了片刻不见人来,便又敲了敲。

  “来了来了,急什么?真是的。”门内的脚步声有些匆忙,一个小沙弥磨蹭的打开了门,问:“你是谁?来此何事?”

  崔轻水看了看天,此时已近晌午,心道:修行之人怎会如此散漫?脸上却仍带笑答道:“吾乃是一行商,近日经过山外小村,想起有一故友问道于此,故来此寻人。”

  “既已钵依我佛,自当了却红尘,一心归善礼佛,不为世俗所动,施主若真心系你那好友,还请回吧。”沙弥说着便关起了门。

  “小师傅说的在理,不过我见你谈吐不俗,此地也颇为清净有空灵之气,仿若神仙府邸,心生向往,可否容我进庙礼拜一番佛祖,也为庙中添置几盏香烛。”说着,崔轻水从怀里拿出一枚五两重金子晃了晃,“都知佛祖慈悲,可否满足我这小小愿望。”

  “这……”沙弥看着崔轻水手中的金子,又看了看他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吞了吞口水,犹豫片刻后应道:“虽说我佛不染红尘喜好清净,但念你心意诚挚,我便破戒放你进来,只求你能听我安排,别打扰了师傅兄弟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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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崔轻水笑着答到,点了点头。

  沙弥抓过那枚金子,背过身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才把崔轻水请进门,领着他往院内走去。不料刚走没几步,便遇上了一个长须白发,持着禅杖颇有威势的老僧。一照面他便大声喝道:“悟常!此人为谁?可是你领进庙的?”

  那沙弥不好意思的对崔轻水笑了笑,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动作,快步走到老僧身侧矮着身进行解释。两人边说边走,走出十几步后,可能是见这边没有动静,就放大些声音嚷嚷起来,但没多久便停下了。

  两人又嘀咕了能有半刻钟时间,期间多次回头看他,想来此事相当棘手。崔轻水也不急,站在原地观着院中布景,

  又过了好一会儿,沙弥快步走来,摸着那颗滑溜溜的光头一脸歉意的说:“施主,实在是对不起了,刚那位是本庙主持,平日里总在房中诵经礼佛,十天半月不见一次,今日遇上乃我之过,只能请你返回了。”

  “那我那金子~”崔轻水拖长了音道,见沙弥一下变了脸色,再笑呵呵的说:“请务必不要送还,即便没法好好修缮此庙了,能换上几块新瓦也是极好的。”

  “这是哪里话,您那金子都够都够添置几处新屋宇了,我连留您都不成,哪还敢收此厚礼。”沙弥嘴上推脱,却只是弯着腰带笑致歉而已,没有丝毫还回金子的意思。

  “不必多礼。”崔轻水摆手回道,住持一直站原处看着,等到他转身走出两三步了才出声:“小施主,可否稍等片刻?”

  听到此句,崔轻水未做答复,只是仍旧走着,未至院门便被拉住,回头便看到一张笑脸和蔼的问道:“施主何必性急?方才是这弟子嘴笨,没说好话,你莫要责怪,只是不知你在何处高就?我观你脑后佛光灿灿,想必深谙佛法,留个去处也方便相聚啊!”

  “谢大师厚爱,只是洒家不过一俗人,承继父业东奔西跑压粮运食,撕打于江湖,怎的会有佛光?您还是别折煞我了。”崔轻水见自己手被抓住了,忍着笑答。

  住持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诶!自谦是好事,可谦逊过头了可就不对了,你谈吐风雅,言行有礼,与寻常江湖莽汉大有不同,我佛有言:‘众生平等’你虽持刀剑,但心中存善对事大度,此皆在佛主眼中,亦能背生佛光。”

  “可我行走江湖,手上难免染上血色,若是污了这佛门清净,万万担当不起啊!”

  “这不妨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浪子回头,比之一世为善更加可贵,你能痛改前非,也是我佛之幸事啊!”

  崔轻水听了摸遍全身取出一些散银和三五百两银票道:“大师此番点悟,让我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佛祖能厚爱于我,也不知该作何感谢,今日身上所带钱两无多,暂且请大师先筹备些香烛奉予我佛,”

  “无须多礼,不嫌弃的话就多留一会,也能品尝一下我寺的斋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见住持收过银钱,崔轻水抬起右手做了个请行的姿势,住持回了一礼,两人并行,沙弥跟在二人身后。

  远观未能察觉,进入其中才知此寺占地不小,置有一园三庙七八房,装饰典雅大气,绿植错落有致,俗中生雅。正所谓物极必反,最是俗气的红紫二色,与这山中空灵之气相和,就变得极有境界了。

  午钟一响,大小僧人便从各处走出,统一身着素色僧衣,行像膳房。虽然熙攘,细瞧却能看出每人行为举止都颇有规矩,不知为何,崔轻水有种前世影视作品中监狱的既视感。

  住持一拍崔轻水肩头,领着他走进膳房,打好斋饭后随意的挑了一处无人的位置坐下,并无什么地位高下之分,这一点在凡俗是很难得一见的,叫人钦佩。

  崔轻水迅速的解决掉面前不甚美味的饭菜,抬头环顾四周,一下就找到了必行的目标。他拍了拍住持的手,指了指那人问:“大师可记得那人俗名?”

  住持扭头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并未作答,等到吃完面前斋饭后才反问:“施主可与悟乐相识?”

  “我认识他,他叫顾尹,生于昌国尧城,其父曾任知县现已落马,月初犯杀人之罪后不知所踪,大师知此事否?”

  住持打量了一番顾尹,惊叹:“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住持捻着念珠,回道:“我~不知……不知此事全貌,但悟乐已然悔改,这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崔轻水一拍桌子喝道:“大师可知,顾尹所杀乃是一孩童?不为人道啊!”

  “这……这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所见的悟乐憨厚质朴,乃是日日相处所知,你这说的……太过离谱!”说罢,住持叹了口气。

  倒也是,自案发张榜以来已过十五六日,此地距昌国也不算远,驾马疾驰只消二三日便可到此。哪怕中途稍歇,顾尹到此也有八九日,三言两语怎能说服住持?

  “大师还未回答,悟乐的俗名是什么,若是顾尹的话,我说那人还有字,为之是。”

  “这……若是这样的话,你便喊他一下试试吧。”

  此时正好僧侣们大多起身要走,崔轻水大喊:“顾之是!”不少人都回头看向二人,唯有顾尹一人刚转过头又转了回去。又似乎要再转头,但又匆匆走掉,只是刚走出两三步便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师傅可否与在下洽谈片刻?”崔轻水柔中带刚的问,右手牢牢的抓住了顾尹,看到他点了点头,就把他拉到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笑着对住持说:“我就说嘛,我与他是旧识,是不是?”

  顾尹疑惑的问:“这······师傅,这位是?”

  “悟乐,你不认得了?这位施主自称是你的旧识,说起来,我还未问过施主姓名,不知施主可否说与我二人?”

  崔轻水哈哈一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我与顾公经年未见,只怕公早已忘了我这般人物,不知公可记得去年尧城途经尧城的名叫访落的商队,我便是那次领队之人。”

  “这······似乎有这么个商队,不过接触无多,后来也不曾再见,你怎么寻到此处来了?”顾尹沉吟片刻后答道。

  “想来也是。”崔轻水点头道,“我也是近日又经尧城,听得一些事才想起顾公的,又恰好途经此地,才贸然来访的。”

  “那你来找我有何事?”顾尹问。

  “只是代人向公转告一声家中安好罢了,我是说~顾公家中安好,令堂还挂念你近况可好,若是不如意的话可回家中务农。”

  “你这厮!”顾尹气愤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崔轻水的脸道:“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嗯!”

  “诶~”住持把顾尹按回座上,劝道:“你着什么急嘛,你且听他说,他之言可有理,我佛自会评判,他拿亲属说事已是下乘,你心已归善,莫要因些胡言而犯戒。”

  被这一番劝导,顾尹又坐了下来,三人互相对视一番,崔轻水浅浅笑了一下道:“先人有云:‘人者,阴阳之精也。’又云:‘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天时者,气象也,合其而荣;地财者,五行也,合其而长;人治者,法也,合其而昌。

  万物皆有性。性,质也。人性之惰,好利而恶害,法性之直,不阿贵不帮亲,是以法治人,有无相生,方为道也。世之万物,未有唯一者,一者不存,故不法者一,不道者百千,不道早已,望君深思。”

  言罢,崔轻水举起杯中凉茶一饮而尽,又倒一杯,入口苦涩至极,但回甘绵绵,渐盖过苦涩之味。他早知顾尹不会轻易与他回去,世间之事,皆是如此,错时惧果,俞怕俞错,俞错俞怕,终成大过。此举非因不知,实为人之本性,唯有他者可止。

  那一面,顾尹暗自斟酌当如何先骗过崔轻水,未多思虑便答:“我知自身之过,愧疚不已,寝食难安,蒙佛祖点化,从此一心向善,为之散尽家财,我虽伤了一人,可我所助者何止百十,此非我一人之功德,更是那小儿之功德,我非是畏罪而逃,而是恐其不能尽得其功,故而走之,若君擒我,某自不敢反抗,只怜那小儿以命作陪,竟不得果,可叹!”

  “是极。”顾尹方言罢,住持便赞到,“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小儿以死换得悟乐之醒,舍一人以济苍生,此为其功德,也解几世因果,施主又何苦相逼,再造苦果呢?”

  “不知所谓!”住持语闭,自远方传来一声怒喝,伴着一阵轰隆声,一位人高马大的光头男子直行而来,所过之处无论是花草盆栽,还是屋墙檐瓦,皆不避之,或踏或跨或撞,三两下便奔至三人交谈处,一拍桌子大喝:“谁人胡言诽谤我佛。”

  住持听了怒道:“你是何人?怎敢在大放厥词!”

  “我之法名鉴空,方才便是你在此宣扬歪理邪说?”那男子约莫三十五六,声如洪钟,怒而应到。

  住持听到鉴空二字后脸色一变,再作答时声音便小上许多,道:“鉴空法师闻名已久,非我可比,然悟道不分长幼,老衲方才所言,有何错焉?”

  “怎会无错?大错特错!佛曰:‘缘起性空’,世间之事,因果循环,非是你我所定,正合崔公所言:‘万物为道一偏,一物为万物一偏。’若世人皆循道,则无善可言,了我佛之愿,何其快哉。”

  “这……”住持欲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面前人又是立此寺者,只好一甩袖子,坐下饮茶。顾尹一看他这反应,便知结果,低头不语。

  “那便与我走吧。”崔轻水见了,也不言明,顾尹短叹一声,走至他身后。

  “阿弥陀佛,我名鉴空。”

  “多谢相助,若有闲时,定要来我门做客。”崔轻水抱拳答道,说完便领顾尹御剑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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