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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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白云多多,嘹亮的呐喊助威声响彻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碧青草地上拔地而起一座三尺多高的木质擂台,插在擂台上的一周彩旗迎风飘舞,仿佛将草原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这里。

两名健壮的满洲勇士正在擂台上比试摔跤,两人你来我往了好一阵,镶黄旗侍卫一招金鸡独立,正白旗侍卫拦腰一抱,趁机脚下一拌,镶黄旗侍卫四脚朝天地摔了下去。擂台下的镶黄旗侍卫们唏嘘一片,正白旗侍卫们却是士气大振,叫好声、欢闹声此起彼伏。

茗萱听着账外人声鼎沸,不禁微微侧头看向账外,重重人影将擂台层层围住,遮挡了台上的光景,只有那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清晰回荡在耳旁。茗萱回过头来看昭碧,她也是巴巴的向外张望着,昭碧眉头一皱,灰心丧气的把视线收回帐内,恰好和茗萱的眼神撞个正着,两人对视一眼,都各自笑了。

“这里不比宫里,规矩礼仪要疏简些,这里有你们云姑姑就够了,去吧。”老佛爷悠悠的开口,明显已经看穿了两个小女子的心思。见云姑也是微笑着朝她们俩微微点头,两人喜出望外的谢了恩,便相伴着出了大帐。

拨开重重叠叠的人群,擂台上的光景终于清晰浮现在了眼前。茗萱欢喜的笑容却如浮在秋海棠上的白霜冷凝在了嘴角,擂台上那个皮肤黝黑,满脸刚毅,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到对手身上,像他对待每场战役那般身心投入,心无旁骛的猛士……不是海兰察又是谁?他什么时候从金川回来的,她为何毫不知晓?

与海兰察比试的侍卫竟比海兰察还要高出半头,身材也更魁梧些,几个回合过去,两人依旧胜负难分。海兰察收拳扭身后退,仿佛怯阵,茗萱微微蹙眉,这不是他的个性。高个侍卫趁虚而入,茗萱正暗暗为海兰察捏汗之时,海兰察一记倒骑龙,待对手猛力硬攻之际,突然回身,双拳齐上连珠炮。高个侍卫受了几个猛拳连忙后退,脚步略有错乱,海兰察趁机一个伏虎势,伸腿向后一扫,那高个侍卫扑通一声摔个四脚朝天,擂台下顿时一片轰然大笑。

“好——”身旁有人高声喝彩,声音是那般清朗而熟悉。

茗萱闻言回眸,暖洋洋的阳光打在他俊美无暇的侧脸,让他身上独特的沉郁幽香因为阳光的照耀而有了些温暖的味道。身旁的昭碧早已先她一步俯身下去,恭敬道:“三爷吉祥!”茗萱也跟着福身问安。

“今儿个你们两个都不用在老佛爷跟前当差吗?”福康安悠悠的摇着画扇,一身淡雅舒整的青蓝色绸缎锦衣清刚修身,腰间垂着流苏玉佩,长身玉立,一身华丽高雅,显然他并没有参加今日激烈的摔跤比试。

“是老佛爷开了恩,让我和茗萱来看热闹。”昭碧眯眯的笑着,流苏耳环被暖风吹起,贴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她好像很乐于回福康安的话。

福康安朝昭碧点了点头,伶俐的眼睛看了眼台上酣斗的海兰察,又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茗萱道:“海兰察平复了小金川,皇上封官进爵,大加赞赏,这次秋狝又钦点他伴驾。”他好像知道她正为海兰察的突然出现而疑惑。

“这么说他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我却丝毫不知。”

“你说什么?”周围喧哗热闹,福康安不得不凑得近些去听她说了什么。凑得近了,方闻得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茉莉花香,雪白粉嫩的脸颊微微垂着,仿佛有一丝不愠之色。

不知福康安是回想到了她的问话还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接着她的话道:“也就是十日前才回得京,刚领完皇上封赏,便又伴驾北上了。”可见海兰察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已经随着他的赫赫战功,一日高过一日了。

“今晚我邀海兰察到帐中饮酒,你要不要一同过来?”福康安漆黑明亮的眸子闪着,透着一丝期许。

“你们男人喝酒,我去做什么?”茗萱浓密的睫毛像花间蜜蜂抖动着翅膀,她仿佛有很多话想当面去问海兰察,又仿佛该说的都在那封信里说过了,她对他已无话可说。归根到底,是对看着她长大的海兰察袒露心意后,茗萱不知该再如何与他相处,最好还是不见吧。

“在海兰察的府里,你都可以陪我们用膳,与我们一同行酒令,为何去我的帐里就不行了?”福康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柔软,仿佛有一股在他身上极其罕见的孩子气。

茗萱有些气恼的看着他,福康安倒也不退缩,迎上她懊恼的目光,嘴角还擎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一时而彼一时了。”茗萱的声音依旧很小,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萱儿——”身侧突然想起的浑厚之音,不由的让茗萱心中发颤,海兰察撸着袖子大步朝这里走来,刚刚走下擂台的他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刚刚淋了一场秋雨一般。黝黑刚毅的五官仿若石刀刻成,是那种少数民族特有的相貌,正值壮年的他身强力壮,将那份成年男子的独特韵味深深地刻进骨髓里。没错,他是她的海兰察哥哥。

“萱儿——”海兰察满面春风的笑着,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走近了又亲切的唤了她一声。

茗萱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垂眸低低叫了声:“海兰察哥哥。”如翼的睫毛轻轻一扫,掩饰过眼底泛起的泪花。

“你们再聊什么?”海兰察又对福康安道。

“我们再说你、我、长安还有萱儿,晚上到我帐内一聚。”

“哦?”海兰察好像很有兴趣,也想起那次四人在府里的聚会,目光扫向茗萱,见她低头不语,又问福康安道:“萱儿怎么说?”

“她应了。”福康安干脆的回答,好像他已和茗萱说好了一般。丝毫不去理会茗萱因惊疑而抬起的头,和那双阳光下如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眸里升起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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