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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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破晓,柔和的日光洒入延禧宫后殿,给整座辉煌的殿宇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茗萱闭目躺在暖塌上,下身传来一阵阵酸痛之感,这一夜她几乎未睡。

昨夜福康安将她送至宫门,小轩子却一直在那里等候。他说,一人回宫,不知如何向十五爷交待,若是今晚福晋不回来了,那么明日,小轩子只能提头去见十五爷。

茗萱说,今晚之事,你若告知十五爷,我也不会阻拦。

小轩子说,令贵妃辞世,十五爷失去背后靠山,一言一行都需十分小心谨慎。上有皇上的考察和教诲,旁有其他妃嫔的苛责和监督,内有阿哥之间的明争暗斗,九格格远嫁,十七爷尚未成年,十五爷在宫中势单力薄。爷把福晋当作自己的亲人,有些事还要依托福晋协理,也望福晋多多关心十五爷,十五爷虽生在皇族,但毕竟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没娘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小轩子自小跟着永琰,办事利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深得永琰信赖,俩人之间的关系虽为主仆,胜似兄弟。只这一句“没娘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就让茗萱心中泛起酸意和愧疚,一夜无眠,她总觉得她欠了他。

这日,茗萱与王佳容安在后殿编织端午节的五彩绳和香囊,刘佳氏映雪身边的宫女晚玉盈盈来报,说侧福晋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呕吐得烈害,不能来给福晋请安,请福晋见谅!茗萱说,这是好事,侧福晋身边的人都小心伺候着,这是十五爷的第一个子嗣,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侧福晋想吃什么,一律吩咐小厨房去准备,报知太医院给侧福晋准备安胎的方子,一定要确保她们母子无虞才是。又问她,可告知十五爷没有?晚玉说,已派人去传信了。茗萱便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看着晚玉一摇一摆的走远,茗萱的心竟豁然开朗起来。

夜晚,繁星满天,永琰披星而入,茗萱起身迎接,笑意盈盈的道:“给十五爷道喜!”

永琰黑眉一挑,眉中仿佛笼罩一团烟云,语气也并不欢快,“我……何喜之有?”

茗萱将他那一抹不愠收进眼底,笑容有所收敛,“侧福晋有孕一个月余,早些时候已派人去养心殿传话,这是十五爷第一个子嗣,爱新觉罗永琰后继有人。”

永琰面色有所缓解,但仍毫不见喜色,“茗萱……”他回转过身来看她,“和尔敬额罪名已定,对反叛文书秘而不报,与同敌叛国同等罪名,那秀才已在狱中伏法,军机处上奏和尔敬额罪名请皇阿玛定夺,皇阿玛念在和尔敬额曾治水有功,又是皇亲国戚,发落他到宁古塔服役十载。”

宁古塔远在东北一带,自古就是流放罪犯的地方,荒无人烟,杂草丛生,而和尔敬额此刻已带着枷锁行进在流放的路上。永琰想了想,没把这层说出来。

“茗萱,我是阿哥,朝政不宜过多干涉,况且,和尔敬额是我岳父,这件事情,我本来就应该避嫌的。”他看着她失落的神情,黯然说到,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是无能为力。

茗萱抬起她如水的眼眸,强忍泪光,“十五爷,我知道此事你已经尽力,皇上仁厚,免阿玛一死,已经是对我喜塔腊氏极大的恩典,只盼望阿玛身子硬朗,在宁古塔赎完自己的罪过,我与他,也还能有相见的一日。”

永琰看着她坚强镇定,一直提着的心算是安然了些。他提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回身走到她面前。他淡淡开口,带着试探的语气,“映雪有孕,你欢快的异常!”

茗萱心头一紧,像被人戳破心事般的慌张,她眼波流转,缓缓抬首之际已神色如常,“茗萱自幼得额娘教诲,也懂得女德、内训,映雪腹内是十五爷的骨肉,也是臣妾的孩子,我自然欢喜!”

永琰也不再多言,只蹙眉想了一想,不对,总觉得她哪里不对。他恍然忆起大婚那日,她用金钗抵着自己的喉咙,不让他靠近,这伤了他骄傲的自尊,也伤透了他的心。同一屋檐下三年有余,她也该将那人忘记了吧,她曾对他的伤害已渐渐在他心中消逝,马上就要了无踪迹,如果她肯留他住下,他想,他此生都愿意只跟她一人生孩子。

永琰见她沉默不言,忍不住开口道:“茗萱,我总是要有自己嫡亲的骨肉。”他想他与她,总是要有个人向前迈出一步,冰释前嫌,从此成为恩爱互助的夫妻。

茗萱被永琰一句话惊得倏然抬眸,她已认定了一个人,身心都给了他,永琰说得她无法做到,或许,映雪有孕,她应该把主位让出来。

永琰见她依旧是个沉默,也不愿勉强,来日方长,他抖了抖衣袖,负手离开。

平静的日子总是难以长久,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一日茗萱正在后殿闲坐,远远的看见几个嬷嬷并三五个宫女向这边逼近。

打头的嬷嬷笑里藏刀,一对柳叶细眉直入耳鬓,她规整的福了福身,方施施然道:“近日朝廷,因文字入狱伏法的已有数人,皇上下令在京城范围内搜书焚稿,一经查处,务必严办。然而这后宫,虽为皇家亲眷,也是不能放过的死角。今日奴才们奉命办事,还望福晋给予方便。”言罢,便向身后的人一挥手道:“都动手吧,仔细搜着,一处角落都不能落。”

茗萱立刻横在众人前,历声喝道:“这是十五阿哥宫殿,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若是丢失什么珍贵物件,谁来担当这个责任!”

她伶俐的双眼扫过众人,众人面面相觑,都有退后的意味。

打头嬷嬷怒瞪身后人一眼,见茗萱横在面前阻拦,也是急了,“恕奴才直言,旁的宫殿,奴才们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仅凭延禧宫的福晋与发往宁古塔那位有血缘,奴才们就必须严格办事。”又故意提高了嗓音道:“若是办事不利,遗漏祸端,看惇妃娘娘如何发落你们!”

“一定要搜,也要出示娘娘手谕!”茗萱身边的晚晴道。

打头嬷嬷哪里理会,朝身后挥了挥手,结实的臂膀撞过茗萱,晚晴赶忙在身后扶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算了吧,福晋,让她去搜,看她能搜出什么来?”

茗萱看着七八个奴才在她的宫殿里胡乱翻看,毫不留情,几案上的书本,床下藤条箱子里一箱的诗书,全被他们翻了去。打头嬷嬷用手帕挥打着身上的尘土,对自己的"战利品"十分满意,得意一笑道:“十五福晋,果真是个酷爱读书之人,这书待奴婢们翻看完毕,自会原封送回。”

哄闹的人群离开,殿内一片寂静狼藉,茗萱恨恨的低叹道:看吧,找吧,看你们能翻出什么来?然而她刚这样叹完,背脊立马渗出一层冷汗,不好,那本朝廷禁书——红楼梦,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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