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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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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贾环马上就站在了迎春后面,一起迎接平治皇帝的到来。

一角衣袍方才进入眼帘,贾环就跨步向前,大礼拜倒:“臣万万不敢担皇上如此称呼。”他可不傻,这话要是真流传出去了,那可就真的是贻患无穷了;就算流传不出去,在太后那边肯定也要落一个“轻狂”的印象,这对元春来说,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平治皇帝略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也想体验一下民间的生活啊。”然后颇为意兴阑珊的样子。

贾环对元春递过来的眼神浑然不觉:“皇上厚爱,臣却不敢僭越。”

平治皇帝手上的动作迟滞了一下,方才对旁边的元春说道:“扶起。”

贾环爬起来之后,就老实地侍立一旁。

看着贾环拘束的样子,平治皇帝对元春说道:“看看你弟弟,怎么那么拘束,在御书房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赶紧让他坐下。”

元春伸手拉了一下贾环的袖子,贾环方才在桌子的下首坐了半个屁股。

“摆饭吧,朕可是饿了大半天了。”平治皇帝在前朝处理政事,早就饥肠辘辘了。

元春便招呼抱琴赶紧摆饭。

贾环和元春都以为平治皇帝会借机问一些事情,但这个事情并没有发生。饭桌上的氛围也并不是很融洽,全程几乎只有元春和皇上有些许互动。

皇宫的饮食安全为第一位,而且又多是看碟,再加上最近皇宫的用度都在减少,这顿饭的味道真比不上外面。

煎熬着吃完这顿饭,贾环觉得索然无味。

待桌子上的剩饭撤去,小太监奉上茶水,平治皇帝喝了一口,方才说道:“以后若有空,常来看看你姐姐。”

贾环躬身施礼道:“谢皇上天恩;只是宫里的法度,臣不敢不遵。今年臣已经见到贵妃两次,不敢再奢求以后。”

“你父亲,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来得突兀,但贾环又不得不回:“作为儿子,本不该谈论父亲;但皇上有问,臣就斗胆了。臣父亲,做个工部员外郎,还是称职的。”

这话和没说一样!贾环可不敢去夸贾政,政老爹一向古板方正,但能力却实在平平,说不定还不如贾赦这种只知道捞钱的。

那边平治皇帝点点头,不再说其他了。

须臾,程科元进来回道:“禀皇上,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太后着了风,发烧了。”

贾环立刻起身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叨天之幸,得以侍奉晚膳,眼下不敢再耽搁皇上时间,臣请告退。”

平治皇帝起身说道:“走,朕过去看看。”然后又对元春说道:“着人送你弟弟回家。真是无趣,朕想认个内弟都那么难!”

贾环赶紧辞道:“臣万万不敢有此奢望。”

眼见着平治皇帝离开,贾环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皇后为在半路停下与自己说话了。此中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离开之前,贾环低声对元春说道:“娘娘进来宠爱过分,当警醒。”

元春之前没想那么多,后宫里经常会有某一妃嫔忽然得宠,她不过当成了寻常事,只当近来轮到自己好运。

听到贾环如此说,心下惕然。

遣人送走了贾环之后,元春一边喝茶一边问抱琴:“近来本宫是否太得意了?”

贾环还没到家,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金陵城。

“皇后夸奖了贾修撰,皇上更是呼贾修撰为‘内弟’,还向贾修撰询问贾员外的品行。”

这句话带来的消息,冲击着所有人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张庭瞻细细品读着这些消息,猜测着皇帝的意思。难道真的要开海禁了?难道真的要派贾政去做市舶司的主官?

贾政这个人他是有印象的,才干一般,但做事倒是兢兢业业,很是本分的一个官员——但你若是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是白想。

若皇上真的开海了,那这个市舶司的提举,自己一定要抓在手上。

市舶司提举为从五品,难怪皇上去问贾环的话——贾政的工部员外郎,也刚好是从五品。这个市舶司提举不见得要多有才干,只要对皇帝忠心即可,贾政毫无疑问非常符合这个要求。而且贾政之前就外放为福建学政,这次开海禁,泉州这个旧港口,估计又要重新启用了,贾政刚好可以故地重游,优势明显。

张庭瞻细细思量,己方只有几个户部清吏司的主事可以拿出来打擂台。

“张诚!拿我的帖子,速速请陈阁老来我府上。”陈元复刚刚入阁,其实还不能被称为阁老。

张诚应了一声,就赶快出去了。

贾环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仔细揣摩着皇帝的意思。按照他的理解,不可能再外放贾政外任了,一来贾政在福建学政做的成绩平平,考评也仅仅得了个中上,这里面难保没有元春的面子;二来贾政对于银钱方面,实在是个门外汉,当不起首任市舶司提举的重任。

那皇帝今儿对自己说的话,就是试探了;不是试探自己,而是试探朝野。皇宫里哪有什么秘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传到宫外了,眼下,说不定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在串联了。

自己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但皇上的话还是要和政老爹说一下,万一皇上哪天忽然问话,政老爹没个准备,可不好。

回到家中,贾政已经等他多时了,刚下马车,就被叫到了书房。

“皇上称赞父亲差事勤勉。”

听到这句话,贾政面有得色,但还是对皇城方向拱手说道:“蒙皇上赏识,为父愧不敢当啊。”

见到贾环面色古怪,贾政奇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莫要婆婆妈妈。”

贾环想了一下措辞,说道:“此番入大内,让儿子感觉到事情多有蹊跷。近期儿子闹的风波有点大,若是有人问起父亲志向,父亲可直言愿留京多陪伴家人。”

贾政略带愠怒:“怎么?你还要做为父的主不成?”

贾环赶紧说道:“儿子不敢!只是近来海禁一事,沸沸扬扬。皇上今儿又赞了您,难保有心人不会胡乱联想。”

贾政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当下意兴阑珊:“为父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出了书房,贾环就被鸳鸯请到了荣禧堂,不消说,贾母那边也是极为关心元春在宫里的状况的。

到了荣禧堂,只见灯火通明,贾母用过了晚饭,但精神却依旧很好,半点睡意皆无;王夫人竟然也在一边陪同——儿女都是娘的心头肉,纵然王夫人看贾环不顺眼,但涉及到元春,她少不得也要来听一下。

不等贾母和王夫人开口发问,贾环就说道:“娘娘在宫里甚好,比上次孙儿去见的时候,气色又好了许多。老祖宗和太太不用担心。”

王夫人心下稍安,然后忽然抛出了一个重磅话题:“环哥儿,你和老爷都在外面做官,可听说,宫里的安嫔,有身子了?”

看着王夫人的表情,贾环哪里会不懂。既然皇上依旧龙精虎猛,那元春是不是也能有个念想?但贾环却是知道的,名分上,自己和元春是姐弟,但实际上,元春进宫的时候,自己才牙牙学语,几乎是两辈人了。

眼下自己都十六了,眨眼就要过年,那时候也就又长了一岁。元春也三十多了,这个年纪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已经不容易,而且皇上已经五十有余,元春想再有身孕,实在是太难。

“母亲是从哪里听说?”贾环心里也是很惊诧,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王夫人说道:“你们爷们都在外面,极少关心这事。我是听你宝二哥说的——他与北静王关系一向极好,想来是从那边得的消息。”

贾环想了一下,说道:“太太,儿子觉得,这是天家事,咱们不能太过关心。这话传到咱们贾府,就算截止了,可千万不能再出去说了,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大姐姐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凭自己拦住王夫人的嘴,贾环自知是不可能。但若是拉上元春,那就是极稳的了。

王夫人心里忧愁,但也知道贾环说的在理。自己这边万一多说几句,很容易就被理解为“心存怨望”。

金陵城东面时兴坊的一处大宅子里,吴善中正在泡脚。

温热的水,搭配上几种中药材,让整个人疲劳都感觉到缓解了几分。作为内阁次辅,他身上的担子并不比首辅轻松多少。

身边的丫鬟垂手侍立,边上有小火炉,上面坐着热水,等着随时给自家老爷添加。

外面的管家进来报道:“老爷,陈阁老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这个陈阁老,不用说,一定是陈廷敬;另外一个陈阁老陈山成,是不会来的——他是张庭瞻那一党的。

张庭瞻借着西北战事,成功引陈山成入阁,这也逼着吴善中和陈廷敬报团取暖了。

边上的丫鬟很有眼色,赶忙上前拿干净的软布帮吴善中擦了脚,又随手将一双软底布鞋放在了自家老爷脚边。

吴善中一边穿鞋一边说道:“先请到书房,就说我马上过去。”

马上就有另一个丫头过来,拿了见客的外衣,服侍吴善中穿上。

吴善中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思索,陈廷敬这么晚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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