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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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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友弟恭的场面其实并未持续多久,但门内之人却也不曾吝啬什么,极为爽快地以剑相赠,从而留下了道人的半边袍子。虽然道袍稍后会自行复原如初,但因此而折损的修为却做不得假,是实打实的亏本买卖。

对于一个手里攥着万两黄金,在到处奔波之后,仍是买不到半点粮食的人来说,某人此刻的以剑相赠则无异于帮他解了燃眉之急。某人虽然不乏有故意讹诈之嫌,但若是能用万两黄金去换半斤粮食,从而救人一命的话,似乎买卖又并未亏得太多,更何况就当下道人手中的“银子”而言,又何止黄金万两之数。

良久无声之后,许是那道大门已经彻底关闭,自此与那门内之人便是天地相隔,再不复见的局面。本想着再次试探一二的道人,最终还是忍下了,以免亏去更多的银子。心中的某种念头蠢蠢欲动,道人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没事找事是吧?!闲得难受是吧?!天下用剑之人,岂是你能轻易招惹的。一个个的不讲道理,安能奈何,最后费力不讨好,哑巴吃黄连的不还是自己。贫道贫道,自然是一贫如洗之道士,哪来的银子让你如此挥霍,败家的东西!

以剑气打开的门扉确实已经关闭,但这并不妨碍那个坐镇天外的家伙知晓此地的情况,无论是言行,还是心声,皆可了如指掌。除了本就拥有的身份之外,方才白泽离去之后的托付,亦是可以让他毫不费力地感知一切,只不过这一次他却选择了一笑置之,似乎不忍心再继续坑那道人了。至于方才那一剑,道人最终又能彻底消化几成,全看自身的造化如何,想来少则五成,多则八成,应该不会太差,不然十方阁弟子的身份之后就大可以让给旁人了。

天下道法,凡涉及于此,皆可以剑破之,故而以符箓或是阵法引起的心魔乱象也可以剑斩之。虽然肯定不如自身勘破为最,但总比自身勘不破,从而坠了魔道的好。以剑作为某种后手,实在是无奈之举,例如恰逢危急关头,能保住自身性命便已然是不易,又岂敢奢求更多。

玩笑归玩笑,但有些事马虎不得。某人行商虽然心黑了一些,但最起码不会真得坑人,关键时刻是真能救命的。念及于此,道人便遥望某处,片刻之后,恭恭敬敬地打了一个道门稽首。

盘膝而坐,剑横膝上之人不由得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想接下这个礼,因为彼此都并不是真正的道门中人。那座屹立于此地的白玉京,如今已有十二楼,其地位已然可以与人间的十方阁相提并论,那里才算是真正的道门。多年以来的相看两厌其实是存在的,其中之一是当下这位门内人,另外一个却不是白泽,而是那座白玉京。如此相看两厌,与张欣楠之于人间文庙,与炎谷剑修之于西方雷音寺而言,是一样的境地。

坐镇天外之人,人间剑客,炎谷剑修,此乃三者也。道士,儒生,和尚,亦三者也。看似毫不相干,实则却在相互掣肘,双方厌烦,已非一朝一夕之事。

天下星河明暗处,一道流光忽然闪过,未作停留,但却传了一道心声。

“冤有头,债有主。谁让我们三人是那当家祖师,师兄要怪罪的话,就怪在我们头上吧。至于白玉京内那些勤勉修道的晚辈们,师兄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高抬贵手一次?”

坐镇天外之人面无表情,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多谢师兄。”

只要某些言行不曾得寸进尺,他也懒得追究,毕竟算不得自家孩子,如何打骂也轮不到自己。

“有些东西,还是言明为好,免得众人众解,乱了原本的意思。”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道童一步便来到此处,看样子师兄今天似乎很愿意说话,所以可以聊聊。

“道可道,非常道。”

“有些道理,不必讲与我听。若是有这个闲情雅致,倒不如去教教后辈弟子,免得将来某一天损了自己的名声,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浮云一物,岂可长久。原本不曾在意,之后便能不会在意。要说学问之偏差,不是傻大个那边最为严重?他这位老人家都不曾着急,又何况我这个修清净的年轻人。”小道童微微一笑。

长剑微微颤鸣,似有言语,但执剑者却轻叹一声,选择了什么,转而问道:“人间之事,当真不管了?”

小道童无奈一笑,解释道:“不是不管了,而是没办法去管,总不能以如今的身份去亲赴战场厮杀吧?若是打烂了人间山河,岂不平添罪则。十方阁的存在便是对天下所有修士的一种约束,万年之后再万年,绝不可倾倒,不然就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人心溃散,再难补救。至于如何推翻那座破旧的阁楼,其唯一的方法,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十方阁乃是修的大道所化,而修的道便是整座人间,故而动摇其根基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碎万里河山,使之彻底沦为一座废墟。

“对于那件事,你怎么看?”执剑者遥望某处,只见有人在河中苦苦挣扎,艰难求生。

小道童虽然并未去看,但却已然知晓此事。思量一二之后,轻叹一声道:“执念深重,害人害己。渡河而来,天地难容。”

执剑者还未言语,此间便突兀地传来一声冷笑,“哦?是这样吗?”

二人皆不由得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锦缎长袍的白发老者不知何时而至,此刻他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小道童一眼便看穿了来者的身份,轻声笑道:“不在朔方城内好好看戏,跑出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愿再继续看大门了?”

老者不予作答,沉声道:“如此盖棺定论,不免有些草率。一语成谶之事,还望慎之又慎。”

“命理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你所忧惧之事,不该在我,而在光阴流水,毕竟谁也不知道河流在改道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就我如今的道而言,实话实讲,已然不逊色于师尊,所以能看多远,想来你也应该清楚。至于是不是盖棺定论,你我各自心中有数。若是真相并非如此,想来此时此刻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而那条大河之中更不会有人沉溺于幻象,苦苦挣扎而不得。那座南山城里的事,就暂且先不提了吧,免得一不留神便泄露了所谓天机。”

对于二人的言论,执剑者懒得理会,所以等到小道童说完之后,便神色严肃地说一句,“若是想给我找麻烦,你们二位就继续在这待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算账一事,必不可少,到时谁也别埋怨,各自领剑就是。”

老者环顾四周,只见有不少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这里,而目光的来源便当年不曾赶尽杀绝的天界诸神,如今则称为神灵余孽,故而有些气愤道:“因我而来的,我自会解决。”

小道童微微一笑,“稍后我把他们引到别处去。”

执剑者没好气道:“别光说不做,我这里不留人,要走赶紧走。被人盯着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好。”

白发长者冷着脸,瞪了小道童一眼,“有些话,还望您日后少说,免得与人平添麻烦。”

小道童有些无奈,但又不知该反驳什么,反正有些道理如今的他肯定是听不进去。一位观棋者,此刻竟然如此恼羞成怒,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棋局走势如今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也罢,谁让就某个辈分而言,他也算是自己的师兄呢,少说便少说吧。

执剑者挥挥手,开始赶人了。两人之间好言语,三人便成争辩,故而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各自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至于孰对孰错,日后即见分晓。

在小道童与白发老者相继离去后,执剑者抬起头,看了一眼某处,确认无事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锤炼剑意,以此给予某些家伙一些警告,如若再敢盯着这里,可就别怪我挥剑诛神了。

与此同时,灰衣道人立于河畔,收敛心绪之后,凝神望去,只见河中幻象横生,皆源自是鹿衍的心境具化。眼看大厦将倾,道人便只好用以修为换来的剑意打破此间束缚,生生将鹿衍拉出来了。不得不承认,那位荒原大祭司的手段确实了得,真不愧是先生的三弟子。

已有之事,看似有所改变,实则却是自身始终都未曾寻到过真相。如此一来,一切作为便都成了自欺欺人,多年辛劳终究是一场空。

对于鹿衍而言,世间何事能动摇其道心,实在是少之又少,几乎为零。不过恰恰是因为“零”,便让某人借此无中生有,促使鹿衍心魔横行,让其于河流中苦苦挣扎,面临生死危机。一个以梦证道的人,看似了悟一切,实则却依旧有那难以逾越的心关。

梦中万千景象,栩栩如生,与世间有何不同?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又该如何自证自己不是他人的梦中之物。昔日的黑衣白袍两人,与如今的一袭青衫又有何区别?

此问谁能作答,唯有自己而已。若是答不出,到头来便当真成了一场空。

道人眉头紧锁,无奈一笑,道:“命都给你了,不能这么玩人吧。若你折在此处,我也就彻底回不去了,到时候光阴大乱,你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道袍之上,流光抖动,一柄长剑渐渐凝聚成型,而剑锋所指便是河流中的诸多幻象。

一位小道童忽然出现,眨眼间便化作一名年轻道士,再一瞬,又化作白发苍老之道人。如此往复,不见停歇。

“你来此作甚?”道人有些惊讶。

此刻不知是小道童,还是年轻道士,或是老道人的道家祖师爷轻笑道:“怕你没耐心,故而陪你一起等。”

“等什么?”

“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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