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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问剑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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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之间,天门洞开,道人盘膝而坐,手提酒壶,静静地守在门外。一道长虹忽然从眼前掠过,直入门内,未作任何停留。

道人见状,一笑置之,仰头抿了一小口酒,瞧着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然后啧啧笑道:“一会儿见。”

或许对于张欣楠而言,此番“顺流而下”,需要经历一段流速极慢的光阴河段,可谓是须臾之间,恍若隔世,然而这一切在道人眼中,无非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因为二者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之所以双方差异如此明显,无非是因为“亲疏有别”四字。前者与不讲道理恶霸基本无异,不由分说便提着剑,一路逆流而来,踹坏了大门不说,甚至还要堂而皇之地绑走门内“家眷”,似这般嚣张,自然不受“混沌”的待见。反观后者,虽是新官走马上任,却全无半点火气,冥冥之中倒也勉强算是应了“清静无为”四字,并且这一点对于当下“混沌”而言,可谓是极其契合,简直就像是一个问题,被作答者寻到了最好的答案。既然双方如此“合适”,那么自然也会优待几分。原本可谓是步履维艰的道人,如今甚至可以有些放肆举动,比如汲取一部分“大河之水”,以作充盈私库之举。

由于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以至河流改道,实乃无可奈何之事,任谁也说不出苛责言语,然而近千年以来,改道分流却时有发生,甚至使得“混沌”已然隐约显露出不堪重负之势,或将面临干涸。

新官上任,担任河神一职的道人,除了顺其自然外,还选择了“不拔一毛”,从而使得各界生灵在短期内,哪怕修为通天,依旧无法调用一丝一毫的光阴之力。此举与山下王朝君主所谓的轻徭薄赋,可谓如出一辙,亦可将之视作为一场与民生息。

纵然道人心存不轨,试图施展圈养牛羊之法,以待其肉质肥美后,再行拖上案板。不过“混沌”有灵,断不会任人宰割,所以当下双方看似和睦共处,心神相契,其实亦无非是一种假象。

古往今来,天下之事,皆难逃名利二字,故而朋友一词本就是一场奢望,更何谈知心?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之言语有二三,便可算得上万幸。如此一来,身外一切物,皆可以利诱之,以名惑之,此间万灵,无一不是在劫难逃。

鸿蒙混沌,若隐若现,似在眼前,又恍惚于天涯。

道人仰着头,眺望远方,神色复杂,但愿我与青山不曾相看两厌。

一步跨出,由渡口乘舟而下,随波逐流,与剑客一并重返“当下”。

一袭白衣,归去十方阁。

一叶浮萍,悬于河上,孤苦伶仃,甚是凄凉。

张欣楠看似离去“良久”,实则对于当下而言,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去而复返罢了。

酆都山主人神色不悦,冷笑道:“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昔日仗剑逆天,如今持剑逆流,着实是本是了得,免不得令人称羡。”

修虽然默不作声,但眉眼间的怒意却显而易见。

重返楼中的剑客非但没有去解释什么,反而还自顾自地说道:“一地百姓,幸得先生搭救,方才免去一场祸事。既然您选择做好事不留名,之后这笔功德,便也无需陈尧去落笔,就权当不知道。”

张欣楠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尧,直言不讳道:“这一世的真名,程诺。”

除剑客自己外,楼内唯有两人,两“非人”,前者无需隐瞒,而后者就算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张欣楠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陈尧点点头,轻声道:“记下了。”

张欣楠又看向秦湛,温言笑道:“非你失察,而是老七有意避开你,所以无需自责。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你我便随了他的愿。”

言语过后,张欣楠猛拍剑身,灵主大人不由得从中跌落而出,哎哟一声,刚要起身破口大骂,就被张欣楠给瞪了一眼。如此一来,满肚子的牢骚话便只得藏着,分毫也吐露不得。

“回楼顶待着去。”

灵主大人双手掐腰,仰着脖子,硬气道:“我不!”

张欣楠眯着眼,笑而不语。

灵主大人立刻心领神会,不由得轻咳几声,然后便溜之大吉,甚至连头也不回。

酆都山主人不由得冷哼一声,道:“堂堂人间之剑的灵识所在,何苦如此惧怕一个凡人。”

张欣楠神色微动,凡人?呵呵。

本就不情不愿走在楼梯上的灵主大人,闻言后,竟是不由得直接甩出一道凌厉剑气,瞬息之间,便径直穿过那道分身的眉心,将其狠狠地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灵主并未停步,面色一沉,狰笑道:“如此嚣张,怎么敢的。”

大步流星,一层接着一层地走去,直到楼顶,至于方才发生的一切,众人置若罔闻,视而不见,甚至连修也依旧保持着沉默。

作为天地间第一柄长剑的剑灵,哪怕面对三君,灵主依旧可以“盛气凌人”,无关其它,只因本心使然。或许双方易地而处,必然是那剑身尽毁的下场,然而若在人间,此乃自家地盘,那便有的打,最不济也会以命换伤,从而彻底斩去某人的半数大道。

道之半数,不同于修为之半数,要么斩断去路,再无更近一步的可能,要么斩断来路,使得偌大一座雄伟高城变作空中楼阁,直至某天不堪重负,无可奈何地坠向地面,进而毁得一干二净。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然而如今的后者已然成为一只通天巨蟒,试问又当如何?唯有暂避其锋芒。

酆都山主人徒手拔掉剑气,落地之后,不禁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因为着实不是一般的痛。面对如此屈辱,他非但没有丝毫愤怒,反而笑声爽朗,好似遇见了一件极其值得高兴的事。

他看着修,笑容玩味道:“无论天界冥府,又或是当下之人间,历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强者。有些秘密,你这小毛贼可千万藏好了,否则一旦现世,必将遭来千古骂名。”

修不以为意,轻声道:“一些个身后之事,就用不着您老来费心了。欣楠,既然买卖已定,那便帮着为师送客。”

张欣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摇摇头,拒绝道:“先生莫急,买卖其实并未谈妥,若一旦送客人离去,这笔生意可就太亏了。”

酆都山主人忽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不禁沉声道:“你又要作甚。”

张欣楠不急不缓地笑道:“小七一心求死,姓黄的甘愿为臣,故而哪怕先生以命换命,依旧无法改变这一点。要我说,您这分明是存心算计我家先生,挣那昧良心的钱。”

酆都山主人扯了扯嘴角,神色冷漠道:“此番言语简直是滑天下之稽。这笔买卖,起因不在我,反倒是你家先生主动来找我的,说我挣昧良心的钱,倒不如说你家先生是病急乱投医,自寻死路罢了。”

张欣楠微微一笑,轻声道:“您老人家这不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嘛。十方阁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比不得您财大气粗,不如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酆都山主人神色淡然道:“无所谓。本就是你家先生以命换命的手段,至于施展与否,在他却不在我。身为十方阁的初代阁主,尚在人间疆域之内,若他自己不愿死,难不成还能有人敢强迫他?”

张欣楠回头看去,笑问道:“先生,如何?”

修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张欣楠一脸无奈,道:“先生,您是岁数大了,以至于脑子坏掉了?或者是您觉得徒弟的剑生锈了,如今已经砍不动人了?昔日的程诺尚敢独闯酆都与那冥府要人,徒弟我的剑难道就去不得?世间‘大逆不道’者有三,除‘登天’与‘逆流’之外,还当有长生。万年以来,长生之法唯黄更辰得其精髓,虽做不得似他一般超脱生死,但只要手中尚有三尺青锋,可护一切亡魂不入酆都!既然前两件都做过了,自然也不差这一剑,刚好借此机会求个圆满。”

酆都山主人出言提醒道:“冥府历来中立,切莫将我们逼向天秤的另一边。”

张欣楠眯眼笑道:“真当我怕你啊?”

酆都山主人笑问道:“不如试试?”

“您来,还是我去?”

“都行。”

“何时?”

“择日不如撞日。”

张欣楠心念微动,一柄厚重铁剑瞬间长掠而来,悬于剑客身侧,“您是长辈,您先请。”

“有趣。”冥君的一道分身化作黑雾,消散于楼中,与此同时,人间大地最南端,自此再远去数万里,十二尊面目狰狞的魔神骤然出现在海面上,一牛首人身者,手执三叉铁戟,率先开路,径直朝着人间大地而来。

修神色复杂,开口问道:“当真要用这种方式吗?”

张欣楠微微一笑,轻声道:“老头子,好好歇着,莫再操劳。多年来,徒儿剑道是否有所长进,且看今日一战。得胜归来,还望您指点一二。”

秦湛有些忧心道:“师兄,那可是魔谷之物,千万不要大意。”

张欣楠点点头,轻笑道:“为将者,虑胜虑败,然执剑者,唯有虑胜!”

长剑瞬间远去,由云海之间穿梭,剑意之盛,整座天地一时间好似响起滚滚春雷。

一袭白衣,一念忽起,则骤至人间最南端。

“来得好!”

剑未至,便以手作剑,轻描淡写地一挥,南海之水瞬间垂立,就此两分。至于这一剑之威,继续南下,先行斩断铁戟,再行枭去牛首。

剑光闪烁之际,一尊魔神已轰然陨落。

十方阁内,秦湛扯了扯嘴角,难以置信道:“由冥君直接孕育而生的十二魔神,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修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可是我的首徒。”

陈尧轻笑道:“不是对方太弱,而是师兄太强。不过如此一来,天外的那位估计要坐不住了。有些事拖得太久,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修不禁叹息一声,有些心疼道:“一人肩头,何至于扛着如此多的重物。”

先生为了徒弟,可谓“偏心”至极,然而做弟子的为了先生,亦是一样的用心。师弟一心求死,做师兄的无能,拦不住,便只能随他而去,但您若想着以己死而换他生,恕弟子不能答应。

昔日的天界也好,如今的冥府也罢,无论如何,只要敢把心思打在您老人家身上,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白衣飘荡,一剑已至,单手持剑而立,下一刻,如蛟龙出海,激起千层浪。

天地之间,唯有一剑。

剑气何其凌厉,剑光何其璀璨。

一袭白衣,恍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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