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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皆系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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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之人的混不吝功夫,冥君万年之前就领教过,故而若无正事,向来不喜同他有过多的交流。此刻被冥君握于手中的锦囊,对他自己来说,绝对可谓是重中之重,毕竟这世间真正能让他心生挂念之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作为冥界之主,手握生死规则,无论是远古神灵,还是如今的人间,都要心怀敬畏,不得有半分亵渎,然而此时此刻的他,也不免神色疑惑,甚至有些举足无措,难以置信地与鹿衍问道:“当真可以?”

一袭青衫的教书先生面带微笑,轻声说道:“身处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之中,自然是独木难支,但若有人在旁扶持一二,未必不能一帆风顺地到达彼岸。道友,似你我这般看似超脱之人,在他人眼中如何暂且不论,只说自己。难不成在您来看,我们就从始至终站在彼岸?”

鹿衍自问自答,神色有些轻蔑道:“所谓高远,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归根结底也还是自误。高处不胜寒,云遮雾绕之下,有些事情,你我未必能看得清楚。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即为变数。如此衍生出诸多脉络,便是你我无论如何也思量不及之处。黄泉尽头,即是众生归处,然而这句话却并非是您自己所说,反倒是某个丫头的杰作。”

冥君面无表情,如实回答道:“确实如此。”

酆都山,冥府殿,前者的悠久“道龄”仅是比星海略逊一筹,然而后者却是不容置疑的“晚辈”。

昔日一个失魂落魄,泪流不止的女子梦游酆都山,冥君见她可怜,便赠了一壶某人亲手酿造的忘忧酒水,帮着她以一种“看似斩断,实则莫忘”的法子,与一位负心的读书人彻底划清界限,此后形同陌路,纵使相见,亦不相识。

至于她真正忘记与否,一壶酒着实决定不了什么,所作所为也仅是让她醉上片刻罢了。有些相思,注定无法得到回应,所以只要自己不曾放下,那么他便会一直留在心中,注定难以忘却。一场大梦,若是连自己都不愿醒,旁人又能奈之如何?

作为回报,那名女子曾只身一人待在酆都近千年,不仅建立了完备的酆都秩序,而且还打造出了天地间第一座轮回之门。自此以后,世间便多了三种说法,即前尘,今生,以及来世。那名女子既是轮回之道的创建者,亦是世间第一位走入轮回,进而去往来世之人。

念及这位如今一世该是姓叶的女子,鹿衍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呢喃道:“秋日落叶,偶然飘入书页间,读书人‘狠心’地将其闭合,此后身坠囚笼,再难逃脱。再有一叶,落入熊熊大火,看似毫无生机可言,实则待灰烬随风去后,秋叶仍在,奈何不自知。”

冥君神色如常,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丫头如今身在十方阁,你不如回去一趟,也好在她耳边唠叨几句。”

鹿衍摇摇头,轻声解释道:“既然至今梦仍未醒,便依旧归不得家,索性就在外继续游荡着。更何况,若一旦返回楼中,岂不是成了最小的那个,要是姓叶的丫头与我摆那师姐的谱,除了默默忍受之外,还有别出路?作为十方阁内仅此一位的女眷,先生尚且不敢触其怒,我们就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也算落得个清净自在。”

冥君低头看着手中锦囊,微微皱眉,沉声道:“我不喜欢你这兜圈子的性格,有话不妨直说。某些无关之语,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听见。还有,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鹿衍会心一笑,问道:“看似无关,当真无关?”

两人身后,一颗绯红的竖眼骤然睁开,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与此同时,整座酆都山忽然剧烈震动,遮天蔽日的黑雾中似有雷声响起,无数至阴气息纷纷去往更高处,逐渐化虚为实,仰头而望,眼中所见竟是一只巨大手掌。

一袭青衫,看也不看,然而心中已知发生的一切,扯了扯嘴角,神色无奈道:“若是一言不合便动手,其实倒也说得过去,似这般便要调用真身之力,您至于不至于?”

“我并无心情与你开玩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阴风阵阵,道韵磅礴,非但酆都震荡不安,甚至连整座人间也有所波及。不过这种“余威”很快便被打散,因为那座位于天地中央的阁楼,忽然荡起了一圈圈“涟漪”,途径七十二州各处,最后止步于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人间与酆都的交界所在,宛若大河之水,泾渭分明。

陈尧站在围栏处,神色凝重,心中满是担忧,喃喃自语道:“如此作为,就不担心适得其反?或许冥君如今根本就不认某人昔日的三君身份。”

修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神色古怪地看着秦湛,片刻之后,不禁突然问道:“可敢像小十三这般与身为一界之主的冥君言语不爽利?”

秦湛摇摇头,一脸傻笑道:“回先生的话,徒弟自然是不敢的。”

修意味深长地笑道:“怕死?”

秦湛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说道:“徒儿本就是已死之人,故而又何来的怕死一说。不管如何,双方地位悬殊至极,不该与前辈以这种方式言语才对。若真有诚意,倒不如直接回答那个问题。”

修不由得轻“咦”一声,有些出乎意料地问道:“难不成你看懂了?小十二,不妨与为师说一说那所谓问题,以及所谓答案?”

秦湛一脸苦笑,他哪里晓得这个。

修揉了揉秦湛的脑袋,宠溺一笑,并未继续难为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愿你一辈子都傻乎乎的,对于世间的琐事,一概不知其真相才好。”

言语直接落于心间,却不入耳中。心湖天地内,五行之属当中的某位不由得作揖一拜,久久不曾起身。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先生之举,不可谓不费心思。至于如今后手究竟落在何处,还需日后见分晓。

修忽然欣慰一笑,喃喃道:“首徒开门,十三关门,两个家伙着实没少让我操心,但其实很多时候,也让我省下了不少心力。”

陈尧低眉垂首,由衷称赞道:“有此师兄师弟,着实人生一大幸事,旁人羡慕不来。”

秦湛微微一笑,轻声道:“与之并肩,心有荣焉。”

修打趣道:“如此好话,不如当面去说。你们大师兄倒是不会说些什么,鹿衍那臭小子就不一定了,兴许一个开怀大笑,便要来一场酩酊大醉,届时挖师弟墙角这种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尧一本正经地拒绝道:“身为师兄,岂可如此算计自家师弟。”

修又看向秦湛,后者犹豫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要不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暂且放他一马?正所谓江湖路远,星河远阔,不妨不妨,来世方长。”

修轻笑道:“如此说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湛点点头,开怀大笑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陈尧不由得轻咳几声。

修与秦湛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一对师徒,一口同声道:“假正经。”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小十三同意开楼,陈尧肯定是日后去得最勤的那个。文字之道,无人出陈尧左右,然而若要论及文字之精气神,陈尧字帖无数,却竟无一副比得上鹿衍的那幅《李花帖》。因此日后“挖墙角”最多的,肯定是这位可谓“最早读书”的读书人。

陈尧神色如常,轻声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修与秦湛不由得愣了愣,随后捧腹大笑,不能自已。当真是破天荒的举措,万年以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陈尧这般窘迫模样。

陈尧会心一笑。

清风吹动鬓角,读书人心中开怀,眼前景色,似乎更美了些。

当下之欢声笑语,是不是也算应了师兄当日之言?

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

好像确实如此。

看似热闹了些,实则还不算热闹,以后只会更热闹。

愿诸位远游少年,都能平平安安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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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青山脚下,马车内,换了一身锦缎长袍的少年公子,吃着一块极为香甜可口的烤红薯,单手搭在窗边,欣赏着春日里已所剩不多的动人景致。

潇洒坐在靠里面一些的位置,随手翻着张麟轩抛来的一本泛黄古籍,对于其中内容,粗略地扫视一眼,不敢,亦不能留心,否则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书页泛黄的古籍分为上下两册,上册记事稀少,且关于十方阁的内容,潇然也都基本了解,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知道的昔日往事,要比书籍本身多得多。

张麟轩突然没由来地问道:“瞧得出其中玄机?”

潇然合上书籍,深呼一口气,以此将相关文字尽数从心湖中清扫干净,然后说道:“大致看得出。”

张麟轩点点头,轻声道:“说了说看。”

潇然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此行无论结果如何,公子都需再走一趟十方阁。”

张麟轩面向窗外,瞧不见神色,只听见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所求为何?所求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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