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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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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多年,彼此间心性如何,二人可谓了如指掌,故而已打定主意之事,便绝无更改之可能,既然如此,就只好手底下见真章。

荒原七脉,源起于一处,行气之道几乎无二,只是在神通一事上各有侧重罢了。贪狼一脉修士,其多以奔走之术闻名,旨在腿法,而破军一脉,主气之道,如海纳百川,虽无长处,却亦无短板。

凡各脉修士之中,最善其道者,则被誉为星君,可得王帐金册相授,以尊其位。当下城外二人,便是集各自道脉之大成者。

破军星君轻笑道:“因你失踪多年,所以贪狼一脉不得不选出一位新的星君,以免被人说成是没爹的孩子。那小子虽是晚辈,但实力却不逊于你我,故而即位之初,因自己私心作祟,便以荒原祖制为借口,特地去找他切磋了一番。相较于你而言,新花样倒是不少,却杂而不精,反倒失了一脉本质,由此便败下阵来。嘴上虽然认输了,但心里却十分不服气,并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你,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断了这一脉的活水。传承在你,你却失踪十余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趁此良机,不如为贪狼一脉‘正名’,觉得可好?”

贪狼星君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回道:“是觉得我赢不了你,索性便干脆坐实贪狼一脉技不如人的名头?”

破军星君笑意如常,继续说道:“河西草原一战,输了武曲,北海畔石林一战,输了廉贞,荒谷祭祖之后,又输了巨门,可不就是这么个名头?实话实说而已,还望即墨大人莫要生气。”

上一任贪狼星君,本名拓跋即墨,乃是荒原王族,奈何在王位传承时生了一场变故,导致他这一脉皆被夺了王族之姓,故而此后便只称即墨。

“说与小辈们听听,或许会引得他们道心动摇,生出无明之火,从而落了下乘,但此等把戏对我毫无意义,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昨日输了,那么来日赢回来便是。如今重归荒原,破军星君上门一叙,索性便拿你来祭狼旗,然后再逐一讨债,为贪狼一脉正名!”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狼嚎,大地为之震颤,随即在这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身后出现一尊足有百丈高,周身遍布流光之威严法相,且看他双臂用力一震,一柄长枪自云海高处落下,重重砸在大地之上。法相持枪而舞,罡风拂面,久久不曾断绝。

破军星君一脸不屑道:“旁门左道,奇技淫巧,瞧着唬人罢了。贪狼一脉,首重腿法,多以速度见长,而你却弃之不用,转去修力,未免有些可笑。”

“难怪整日一副小儿模样,原是没见识所致。贪狼一脉神通之奥妙,汝一介外人,如何可以尽知。”说罢,即墨心念骤起,身后法相随之而动,舞动长枪,径直而去。

破军星君掐诀念咒,身后长剑微微颤鸣,随即一道鸾凤虚影浮现,一声凤鸣之后,身躯蓦然高大数十丈,双翼缓缓展开,御天火之威,撞向长枪。

“敕。”

一声敕令,长剑随鸾凤同往,卷起青色罡风,掠得一股霜寒之气,如一颗彗星,砸向那座百丈高的法相。

法相收势,转而抬起右臂,将长枪投掷而出,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所指即夹杂寒气之长剑,而他自己则双手作擒拿状,狠狠地扼住鸾凤脖颈,用力一拧,砰然一声炸裂,使其散作无数元气。

即墨讥笑道:“这便是你千辛万苦寻来的机缘?”

“别急,还没完呢。”破军星君笑容诡异。

只见他转动手腕,顷刻间结成一式法印,双眸青光一闪而逝,鸾凤虚影随即重新汇聚,出现在那尊法相头顶,其双足立于法相肩头,狠狠一抓,锋利的爪子便如嵌入人之血肉一般,阻隔法相周身元气之运转,然后巨大羽翼由高处直落而下,将其头颅裹挟,再然后鸾凤口中凝聚出一颗巨大的火球,猛然喷出,炙热的流炎如瀑布垂落,冲刷着整尊巍峨法相。后者不堪重负,竟已呈现出消融之势。

即墨皱了皱眉,喃喃道:“此焰竟能灼烧金身法相,莫非是内嵌怨恨之意的凤凰火。本以为这家伙所得凤焰乃是不成气候的凰族晚辈,谁成想竟是一位数千年前的大能,莫非荒原也有凰族埋骨之地?”

因秘法使然,此刻言语,已被枯坐城中客栈外的一位提线之人听得,他不由得面露难色,仰头瞧了一眼天幕,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道爷我刚刚寻回肉身,重返人间界,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一件玩具,未曾了却尘缘之途,竟惹上了这档子事。凤族的恩怨,牵扯因果太大,稍不留神就又得罪那家伙了,如今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还真他娘的麻烦。”

这人虽自称道爷,却并非道士打扮,反倒有几分富商模样,挺着个大肚子,穿金戴银,满面油光。

当他犹豫之时,一道心声忽然响起,“放心好了,这次我离你远得很,一个人在南边待着呢,中间隔着中州,所以没那么快回去找你,想做什么,趁早呦。”

说罢,便斩断了心声牵连,并且竖起一道高墙,将两人阻隔开来。

“富商”呸了一声,神情不悦,骂道:“好事不找你家道爷,破事全交给我做,鹿衍,你他娘的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王八蛋。”

话虽如此,也只不过是骂一骂解气,但事情终究还是要做的,否则触怒了某人的逆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再给关起来,等他放你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富商”抬起右手,双指轻捻,一根丝线浮现在左手食指上,轻轻向下一扥,丝线就此断裂。富商不由得神色恍惚了一下,环顾四周,一头雾水道:“我怎么到这来了?”

说罢,便起身走回了客栈。

与死同时,说书先生口中的自家侄子,也就是客栈忙里忙外的店小二,端着一壶茶,缓缓走到一处房门外,叩门一下,再连续两下,轻喊道:“这位爷,小的来送茶了。”

闻声开门之人,便是一番吐纳结束之后的张麟轩,他接过茶壶,轻笑道:“谢了。”

张麟轩转身将茶壶放在桌上,然后便要回来关门,谁知那店小二竟倚在房门上,拦住了张麟轩的动作,少年不解地问道:“你这是何意?”

店小二玩弄着一根丝线,似笑非笑地问道:“碰上一件好玩的事,不知公子想听否?”

“何事?”张麟轩随口问道。

“趋利避害,人之常态,但一听说北边不好走,便躲起来不敢出门,未免有些可笑。”店小二咧嘴一笑。

明知他言语所指,张麟轩却不恼,反问道:“为何觉得可笑?”

“向北独行,也没谁强迫,自己非嚷嚷着向死而生,可临死却又当起了缩头乌龟,你说这不好笑吗?可惜有人眼巴巴地在家等着,未曾想自己的情郎就是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某人当年是怎么活下来了的,难不成是那荒原一十三处险境哪一个也没去?想想就觉得好笑啊。”店小二讥讽道。

张麟轩一笑置之,自顾自地说道:“既有疑问,便先解释一二。言语之后,躲在屋内是真,却并非因为怕死,而是修行关隘所致,不得不气走周天。”

店小二默不作声,嘴角却挂着一抹不屑的笑容。

张麟轩笑了笑,继续说道:“牵丝提线,木偶化人,此为傀儡之术也,虽是江湖把戏,却亦在道之中,臻至化境未曾不可得道。苦修数载,已然渐入佳境,却不慎之际走火入魔,誓求生人作木偶,此举有伤天和,本应死罪,然幸得十三先生所救,拘押于暗处,不见天日,如今福祸如何,恕笔者实难求证。”

张麟轩如背书一般,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在背书,背书予某人听。

被人揭穿老底,许都难免羞恼,若非顾忌眼前少年是那人的关门弟子,此刻绝不会轻饶了他。一剑之威,较之于那一袭青衫的只手遮天,一样的惹不起,甚至犹有过之。后者还可言语周旋一二,但前者哪有什么说话的余地,一剑不死便已是万幸。

许都强压着心中怒意,厉声质问道:“这些事可是姓鹿的那家伙告诉你的?”

张麟轩摇摇头,如实回答道:“书上看来的。”

许都神色惊愕,竟是有些颤声道:“张欣楠把那两卷书都给你了?!”

得到张麟轩的肯定答复后,许都无言以对,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十方阁的家伙都是疯子,自己惹不起的疯子。

作为前辈,也算旧时,再加上即墨与镇北王的关系,而自己与即墨的关系,翻来覆去,也就自己与镇北王有了些许联系,所以便好意与张麟轩提醒道:“你小子没事还是少翻看的好,那书中因果太多,稍不留神,脱身不易啊。”

张麟轩抱拳致谢,然后问道:“前辈此来,敢问有何事要吩咐?”

许都没好气道:“随我走一趟,了一桩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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