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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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湖面如镜如屏,嫩绿的柳条倒影在湖水之中,微风略过,荡起层层浅浅波纹,有两个少女俏丽的身影也悠悠荡漾在这波纹之中。

九格格凌霄贴着柳树,额头鼻尖冒着层层细密汗珠,花膏细粉粘腻的贴在潮热的脸上。她从粗壮的树干后微微探出头,望了眼湖边的那条小路道:“怎么还不来,如意,这几日你出来踩点可都瞧清楚了?”

如意贴在凌霄身后,拿帕子给她扇着凉:“瞧清楚了,奴婢跟了几日,福三爷每次出宫都要从这条路上经过的。”

凌霄看了一眼事先挂在树梢上的风筝:“这个法子能行吗?要见便直接相见,把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何苦故意制造出这些偶遇的桥段?”

“格格——女子要矜持,要等着男子先说出心意才是,否则会掉了身价。我冷眼瞧着,福三爷虽然冷酷,但却是那种不会轻易对哪个女子动心,动了心就一发不可收拾的人。咱们只能多制造一些见面的机会,让他自然而然的了解格格,爱上格格,然后亲自去央求皇上要娶格格,格格方能放下高贵的身段嫁给他!”

凌霄弹了一下如意的脑门:“我说你这个小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啊?若是被他看穿咱们是提前设计好埋伏在这里的,我的脸要往哪里放?”

“格格就瞧好吧,这种事情听奴婢的准没错。”如意拍着胸膛许诺道。

“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认识几个字就胡乱看一些男欢女爱的禁书,然后拿来误我,若是让我丢了人,我可不依你!”凌霄说着哈着手向她两肋挠去。

如意笑得花枝乱颤,直嚷嚷着:“饶了我吧……格格……奴婢花这些心思也是为了格格……”正闹着,如意余光瞟见远远走来一个卓拔身影,定睛一看,欣喜若狂道:“格格别闹了,快看,那个是不是福三爷!”

凌霄顺着如意的目光看去,顿时心慌意乱,理着头发埋怨道:“都是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

如意翘着嘴角道:“是是是,都是奴婢不好,格格可记得了按我说得做!”

凌霄还在迟疑,耳畔就响起一个微凉的男音,福康安不卑不亢的施礼道:“九格格吉祥!”

如意向福康安福身问安,然后开心的朝凌霄眨眼,凌霄方缓缓回身,故作镇定的道:“福大人免礼。”凌霄一双杏眼里艰难的挤出几分焦虑和可怜,指着树枝上的风筝道:“我和如意在这里放风筝……不小心把风筝挂在了树上……不知道福大人方不方便帮我们取下来……”她几时这样温柔的说过话,话一出口,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福康安自幼在皇宫内院长大,九格格是令贵妃的女儿,性格率真开朗,他对这几个一同长大的阿哥格格关系虽然算不上亲厚,但是至少彼此认识,性情也算相熟。不知道平日大大咧咧的九格格今日哪里搭错了筋,睨了一会她道:“举手之劳,何谈方不方便。”

说罢,动作利落的几步飞到树顶,摘下风筝准备飞身下来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缓缓升起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福康安站得高看得远,一眼就看见一墙之外放风筝的人正是茗萱,身边还跟着几个宫女在给她喝彩。

福康安飞身下来,把风筝交到凌霄手里道:“今天倒是个放风筝的好日子!”

凌霄心中暗暗窃喜,以为如意教她的温良矜持真的有用,撕着帕子温声道:“难得今天天气好,福大人若是得闲,不如和我们一起放会风筝,终日忙于政务,总得有个放空心思的时候。”

“是啊是啊,这只风筝是九格格自己扎得,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呢。”如意心急补充道。

福康安方把目光放在这只风筝上,这只风筝前面绘着一只尖嘴,后面垂着两缕长长的凤尾。身上的羽毛栩栩如生,由多种彩墨交替染成,很漂亮,是禽类,只是福康安看不出这是只什么鸟。福康安凝眉看着,凌霄故意凑近,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淡淡而独特的幽香,含羞道:“这是比翼鸟,比翼双飞的比翼鸟。”

“哦——很漂亮。”福康安说罢又看着不远处越飞越高的蝴蝶风筝道:“九格格若是有兴致放风筝,不如和她们一起,和兴趣相投的人一起玩耍才会更有趣。”

凌霄见福康安有拒绝的意思,忙把风筝塞到如意怀里道:“你不爱放风筝,我们就去做别的,随便走走也行。”一句话让凌霄原型毕露,退去了那些矫柔作态,福康安倒觉得舒服些。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嬉笑欢闹声由远及近,福康安抬眼望去,几个宫女簇拥着茗萱和那只在蓝天上自由翱翔的风筝在他眼中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淡紫色裙裳随风摇摆,恍若花中精灵,自持如福康安者,心也不由的微微发烫。

茗萱无意回眸,正好看见福康安在柳树下灼灼的看着她,脸哗的一红,急忙把风筝交给身边的宫女,跑到他面前道:“你怎么在这里?”

后面的宫女哪个还敢再放风筝,跟着她的脚步跑了过来,拽着她的衣袖一同福身道:“给九格格请安,给福大人请安!”

茗萱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宫中,见人要行礼问安,忙蹲下身子跟在人声后补充道:“给九格格请安,给福大人请安!”

凌霄“哈哈”一笑,指着茗萱道:“你——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喜塔腊茗萱,是和尔敬额的女儿,几日前奉懿旨进宫来探望姑姑慎贵人的。”

凌霄从首到尾打量了她一番,她头上只零星散落着几朵银箔珠花,两耳空空,只那身淡紫色的百蝶穿花云锻锦衣是上好的裁制和面料,称得上她本就姣好的容貌,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凌霄颔首道:“哦……是慎贵人的母家,你们民间的女孩都生得像你这么标志吗?”

茗萱听见身后有轻轻的笑声,知道九格格在拿她玩笑,局促的心情稍安了些,看见如意怀里抱着彩色比翼鸟风筝,岔开话题道:“九格格也来放风筝吗?如果不嫌弃,可以和我们一起,人多了才有意思!”

九格格只觉和她极是投缘,不假思索道:“好啊,走——”

茗萱朝福康安福了福身,凌霄也回眸看了他一眼。一群宫女簇拥着两个女孩朝前方空旷处走去,福康安看着凌霄渐渐走远的背影,方才轻轻的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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