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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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空气凉爽的有些袭人,今晚是昭碧在慈宁宫内守夜,茗萱一个人在卧房内辗转反侧,往常她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和昭碧说说话,说着说着困意就袭上来了。可是现在,空荡的卧房内除了殿神偶尔过路的吱吱声响,便是她轻微的叹息声。长夜漫漫,宫玮幽长,她真的要在这高墙之内了此残生吗?像云姑那样,或者像桂嬷嬷那般,即使她爱得是财,空虚寂寞也算有了寄托之处,财富荣耀便是她人生的方向和奋斗的目标。茗萱自嘲的笑了笑,与她相比,自己倒像个无趣无志的人了。

她从枕下抽出那封有些发皱的信纸,短短数字她已经看过许多遍。在让姑姑捎出宫外的那封家书中,她悄悄副了一封写给海兰察哥哥的信,像推向缴刑架犯人心底最后的心愿,在沦为后宫棋子之前,她固执的想让海兰察哥哥知道她曾经的心意。母亲到底是心疼她的,替她把信寄了出去,而她也在几日前收到海兰察从金川的回信:

萱儿,还记得你教麓宁背诵的那首咏竹诗吗?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喜爱竹,不只因为它坚韧的品行,还因它“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的自在洒脱。萱儿,你不是蜂与蝶,你是落地的凤凰,迟早要飞上那棵枝根繁茂的梧桐树,只有那里才不负你容身栖息。

海兰察哥哥说得那样温润婉转,她该死心了吧,再固执就是强人所难。

她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玫瑰紫长衫便出了宫女卧房。风中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夜晚的苍穹挂着许多闪亮的星星,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给寂寞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意趣。茗萱闭上眼睛,对着流星许了个愿望。

“茗萱——”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茗萱闻言回眸,是他——茗萱的脸上略过一丝惊喜,映在他的眼里,是比夜空中的流星还要惊艳的美景。

福康安大步流星的向她走近,被一身银色盔甲武装的他,仿佛是从月光中睬下的一抹圣洁光彩,剑鞘随着脚步打在铁质盔甲上,发出钢铁碰撞的响声,越发让人觉得肃穆。茗萱朝他福了福身。

“怎么,睡不着吗?”他问。

茗萱第一次见他如此装扮,心里竟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仿佛这个人可以抵御一切危险和伤害,包括她心中隐隐作祟的失落和不安。茗萱没有说话,只是温顺的朝他点了点头。

福康安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皇帝来慈宁宫的时候,福康安跟随在皇帝左右,两人只有眼神的交汇,并没有说话的机会。当福康安偶尔略带恍惚的眼神游离在她的身上,她总是不自觉的耳根发烫,低头揉着手里的帕子。是了,他应该日夜护卫在皇帝左右的,怎么会深夜一身盔甲的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他官职有所变动,护卫的范围已经变成慈宁宫了吗?

茗萱偏头问他:“你不是应该在皇帝身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将那些宫廷礼仪抛在一边,不是三爷,不是福大人,而是一声“你”。不是她对他的身份地位不尊重,只是那样的称呼使得人与人之间总像隔着万重山似得。

“东西六所是长安巡视的范围,今晚他病了,正好我轮休,便顶了他的差。”他平静的答着,仍然带着某种强大的让人安心的气势,可茗萱心里还是不由的失落了一下。

“东西六所的治安一向很好,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差池,至少在我当值这几年是这样的。”福康安补充道,像在努力弥补着什么

两人都不再说话,对着偶尔飞过流星的夜空,静立了一会。

静谧的气氛中有了一丝尴尬诡异,夜晚湿凉的空气刺激着清醒而又敏感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两人都在努力寻找着某个适宜的话题。

茗萱一直有一个疑问哽在心头,关于昭碧。

“昭碧……是从富察府里出来的。”她淡淡的开口,是询问的语气,问得竟是这个。有一颗流星从她眼角划落,照亮了她微微颤动的双唇。

“她额娘曾是宫里刺绣坊的宫女,年满出宫后就嫁给我府里的一个轿夫,现在她阿玛年岁大了,我便给了他一个打扫庭院的轻活,例银却有增不减,支撑着她一家人的生活。昭碧心有感恩,当我知道你也被送入储秀宫,成为新进宫女的时候,曾找过她帮忙。”他的眼神澄澈而不容质疑,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当他随皇帝去咸福宫只见玉娴,不见茗萱时,才知道茗萱被送进储秀宫成为新进宫女。他随即找到同在储秀宫的昭碧,昭碧是从他府里出来的,心中感怀府里的恩情,他托付的事情她不会辜负,在这个复杂多变的皇宫中,有这样一个人在茗萱身边,他的心才能安些。

“萱儿——”他冷峻平静的语气在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丝柔情。“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喜爱的是竹。”可他没法控制他的心,不知何时那道清丽的身影已经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出现在他的梦里,他脑子闲暇的空挡,甚至与人说话的间隙。冷峻自持如福康安者,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而牵肠挂肚、柔心断肠。他嘱托昭碧关照她,命人送去化於消肿的药膏,让昭碧与她分担劳作,尽力护她周全。可是……他不会强求她,他会等待,等待她心中的称坨完全倾向他。

茗萱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气,不知是想起海兰察的流水无情,还是被眼前人突然表明的心计有所感动,空虚寂寥的心有了些许丰盈。或许……从今天以后,她都不会再喜好竹子了吧,如此,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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