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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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秋狝因为顾及福康安的伤势而延迟归京几日,好在福康安身体素质极好,又有太医奉命竭力调理,不出月余,身体已基本康复,又似从前那般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这日,举帐上下在为临行前最后一次欢庆忙碌准备着。帐外传来策马欢腾的笑声,远处山丘下的皇子侍卫们,正骑着自己肥壮的宝马,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尽情奔腾。近处的几个小太监在大帐外搭起篝火,另几个抬来卤好的野猪肥羊,等着一会儿起火烧烤。

福康安和茗萱被这欢声吸引到帐外,下了半天的围棋,身子发酸,是该到帐外透透风了。福康安一吹口哨,一匹枣红色骏马四蹄翻腾而来,长长的马鬃随风飞扬,福康安翻身上马,茗萱为他突然而来的动作捏了一把冷汗,不知他现在的身体是否适宜骑马,福康安却像遇见心爱玩具的淘气孩子,无限惬意的策马奔腾一周,释放内心压抑已久的万丈豪情。

他潇洒的身影从远处驰来,一轮夕阳映在他的身后,让他金色的身影看起来模糊而温暖。他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拉茗萱的手,“去哪?”茗萱还来不及多问,就被他拉上马背。

骏马一路奔驰,在一处安静的草滩里停下。福康安将茗萱抱下马背,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只觉她的手软弱无骨,又冰冰凉凉的,像极了上好的玉石,需要紧紧握着,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从手中滑落下去。

现在她就走在他的身旁,他一低眼,就看见她透出的半截脖子,光滑如陶瓷一般,他竟有些微热起来。她一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心跳不觉加速。自他生病后,茗萱常来探望,陪他聊天下棋,两人突然发现了彼此很多相同的志趣和爱好,比如,都酷爱文学名著《红楼梦》,比如,都欣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比如,都喜欢青与白色……然而一切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虽时常独处,却从未逾越半步。然而此刻,置身茫茫的大草原中,心爱的男女牵着彼此的手默默前行,那份悸动不安,那份暧昧潮热悄悄地在草木清新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萱儿……”他突然停下脚步。

“嗯?”她朱唇轻起,无意识的把那份紧张不安带上嘴角。

草滩里的野草郁郁葱葱,长度可以莫过膝盖,他牵着她的手站立其中,有微风吹拂起两人过膝的衣摆,周围野草沙沙作响,低哑而令人安心。

“回京后有什么打算?”他清朗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想到回宫后再也不能与她这么自在的相处,他寒星般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月色隐昭阳。以前读这首诗的时候她不曾深入领悟,如今想到回京后皇宫拘束无寄的日子,诗中的那种宫怨幽长便仿佛慢慢侵蚀进了骨子里。一种惆怅混杂着离愁浮上眉梢,“还没有想那么多,宫内瞬息万变,我们都是其中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棋子。”她眼神越过广阔无垠的茫茫草原,又集中到眼前人星般动人的眸光里,内心竟泛起一丝对命运的无奈和酸涩的不舍。

和他相处中,她了解到他深藏于内心的荣辱和使命,身上悄然流淌的那股爱新觉罗的血液,注定他此生的命运要与富察氏的荣辱紧密相联,傅恒临终前嘱托道,'只有你,富察家全盛。'是的,只有他,他必须早早建立功勋,让皇帝有延续富察氏荣耀的理由,他不能有任何逾越和差错,不能让与富察氏对立的势力抓住把柄。难怪,他总是冷峻而谨慎的,难怪,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有一股经历世事的成熟和果敢。

他突然拥她入怀,“不会太久,相信我,我会让你脱离任人摆布的日子,我也是。”他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现在还不行,必须等到自己真正强大的那一天。

“瑶林……”茗萱第一次这样叫他。“我能留在老佛爷身边,其实……另有深意。”她响起姑姑把她安排在老佛爷身边最初的动机,与皇室联姻,振兴家族。冲动过后,她开始认真权衡起他们的关系和未来。“我们要想在一起可能会面临很多阻力,但是我愿意坚持。山无棱,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有什么比心爱之人的理解和承诺更能打动人心的呢?理智的防线因她暖人的话语而逐渐涣散,他喉间一动,炙热的吻已经封住她樱红的娇唇,她惶恐的退后,却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腰肢,他一手板住她娇小面容,让她处在最适合迎逢他的角度,吻如雨点落在她的樱唇上,她僵硬的身体柔软起来,意识在他温暖的臂弯里渐渐涣散,她开始生涩的无意识的回应他的吻,却换来他更加急促的呼吸和越发猛烈的进攻。

半晌,他放开了她,握紧她的手往胸前靠了靠,茗萱感受着从他胸膛传来的阵阵狂热有力的心跳,红晕飞上她的脸颊,她竟再也不敢抬眼看他含情脉脉的眼眸。

“十三岁起,每次围猎我都会跟在皇上身边,去过木兰围场、丰宁围场还有热河行宫,热河与这里不同,山是高耸的,水是碧绿的,每到夏天我就特别怀念那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他的眼睛望向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发亮的瞳仁里泛出对未来憧憬的异彩,他已经开始遥想下一次他们宫外的惬意时光。“萱儿,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她顺着他的眸光看去,觉得山影重重外的那片天空漂亮极了,她下意识的点头,她也好想看看那山外的世界。

他一把拥她入怀,在她耳畔轻声喘息:“萱儿,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

从草滩回来,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大帐中央升起了篝火,年轻的皇子格格,威武的满洲将士都聚集到了这里,正围坐在明亮的篝火旁饮酒吃烤肉,肥嫩流油的野猪在柴火上烤得劈啪作响,甚是馋人。

福康安拉着茗萱坐在篝火旁,早有眼尖的侍卫斟来美酒,端来一盘切好的鲜美多汁的烤肉。

“尝尝!”福康安夹起一块瘦肉就要往茗萱嘴里送。茗萱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他这里人多,可他却并不在意,执意把那块美味送到她的嘴里。她噙在嘴里,三两口就咽下了,生怕有人看见这过从亲密的举动。

篝火熊熊燃烧,十几个身着旗装的美丽女子正围绕着它载歌载舞……茗萱刚咽下这口肉,就被热情的舞女拉起来和她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茗萱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了一眼福康安,福康安浅笑着,一扬下巴示意她去。

茗萱刚被舞女毫无防备的拉起的时候,心下是有些慌乱意外。但是此刻站在浓浓的篝火旁,被温热的火焰这么一烤,她发紧的身子渐渐柔软起来,再加上她今天心情格外好,就跟着舞女的步伐舞动起来。撩手、俯身、踢腿,越跳越美,如娇花映月,弱柳随风。

美酒在手,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俏丽身影。夜色深沉,那份凉寂许久的心从此只会为了一个人而炙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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