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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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木兰围场回来,紫荆城已经是深秋季节,各宫上下再也不能像宫外那般疏简行事,要将宫中礼仪规矩重新拾掇起来,说话做事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深秋的皇宫已经是萧索凋零的一片了,草木枯黄,落叶簌簌。与外面的清冷萧瑟相比,今日的坤宁宫格外热闹,殿内分布在各处的十二盏碳炉燃烧得通体火红,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响。西暖阁内半人高的金兽香炉里燃烧着不知名的香料,青烟袅袅,沁人心脾,几个皇孙围坐在老祖母身旁,被温热氤氲的气流烘得脸颊泛红,浑身暖洋洋的。

“人一老啊,就是喜欢热闹,木兰围场,哀家看着你们个个骁勇擅射,生龙活虎的模样便是看见了大清的希望!”老佛爷慈眉善目,一双凤眼从永琰、永瑆扫过永璇、永璘。

“太祖太宗戎马一生,在马背上夺取的天下,我们后辈人不但要学习文韬武略守住祖宗们留下的基业,更应该身体力行将满洲人骑射技巧发扬光大才是!”永琰面对老佛爷欣慰的笑容温润一笑,露出莹如珠贝般的牙齿,“老祖宗跟随皇阿玛四次南巡,三游五台山,木兰围场和热河行宫更是去过无数次,老祖宗身强体健,事必躬亲,每日晚膳后必散步于后花园,从不懈怠,也是孙儿们学习的榜样呢!”

八阿哥永璇梳着一头油光锃亮的麻花辫子,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戒指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老祖宗长命百岁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老祖宗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尽管和孙儿说,甭管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这世上有的,孙儿一准儿给老祖宗弄到。”说着,还一甩袖子,打了个千,像足了龟头龟脑的奴才,逗得慈宁宫里的老佛爷阿哥们笑作一团,宫女们不敢大笑出声,皆是掩着帕子抖得梨花乱颤。草包八阿哥性情憨厚,无甚计谋,幼时患过腿疾如今跛了一条腿,成年后的他终日游手好闲,流连于花街柳巷,是几个阿哥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你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只是哀家一把年纪了,哪还吃得动什么山珍海味的?”老佛爷收敛笑容,沉声道:“这几日可去你皇阿玛的养心殿请安了?”众人知道老佛爷要考问八阿哥了,都跟着敛声静气起来。

“去了去了,皇阿玛督促孙儿好生读书,收起那些顽性恶习,跟着纪师傅学……学治国之策,处世之道。”

“那你可知你阿玛最近在为何事烦忧啊?”老佛爷的声音威严响起。

永璇整日只顾得寻欢作乐,哪挪得开心思关心那些朝中之事啊。前朝有他英武不凡、老当益壮的精明父亲,而他只需消受好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和天皇贵胄的尊贵身份即可。永瑆垂头抠弄着手上的扳指,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乱转,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与永瑆同出一母的十一阿哥永瑆替他解围道:“与金川的战役持续数年,花费银两数目数不胜数,好不容易平息了小金川的战乱。大金川土司索诺木又滋事挑衅,祸乱百姓,故意挑波战事,皇阿玛正在为此事担忧!

永琰赞同的点了点头:“金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阿桂将军在边疆与他们交手多年,一直没能彻底除掉这块心腹大患,皇阿玛今日也在和众臣商议,想挑几个能征善战的将士,带领两支精锐部队,去前线做阿桂将军的后援!”

老佛爷欣慰的看着永璇和永琰,到底还有两个心思缜密心系朝政的皇孙,大清的未来还有指望。永瑆即使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羞愧难当,汗腻油渍的脸上泛起一层红光。孩子大了都要脸面,老佛爷看他面色难堪,也不忍责备,轻咳了一声,侧身对一旁的茗萱道:“说了半天,阿哥们也该渴了,去沏些花草茶给他们解解渴。”

茗萱给昭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到屏风后面。

茗萱取来了一个大瓷碗,将普洱放进去,昭碧将水壶提来,“八分满就可。”茗萱说,又用银勺分别舀了三大勺玫瑰和茉莉,接着用银箔纸封住碗口,闷了约两分钟,取下银箔纸,将泡好的茶水分盛在金边陶瓷碗中,就和昭碧把茶水端了过去。

“花瓣都是用盐水浸过的,很干净的。”茗萱从屏风后走出,一面把茶水端给老佛爷一面道。昭碧拖着茶盘,将茶奉到阿哥们中间的茶几上。

一直没开口的小阿哥永璘,看着杯中红白相间的花瓣,飘忽的思绪一下子集中到眼前这杯新鲜玩意,他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喝完忽闪着黑珍珠似的眼珠笑着拍手道:“好喝,好喝!”

永琰因为曾经喝过一次,此刻只是低头小口品着。永璇抿了一口,轻叹道:“没想到花瓣泡成的茶这样清甜可口!落花时节,看着群芳纷纷落下只觉可惜,想着花开一季,不过是用来赏心悦目,没留下实际的功绩。如今用它来泡茶,倒是显示出花的另一层作用了。”

茗萱浅笑,清澈的眼眸似有水淌过,“花瓣不但可以泡成茶,还可以做成点心,等到冬天梅花开了,把花瓣采下来洗净,捣碎,拿白糖,花生面儿,油脂丁拌匀做成馅儿,一层面一层陷,包好了放在蒸笼里蒸,等蒸熟了,放在嘴了一嚼,那味道真是满口甘沁!”

茗萱一席话,说得在座的嘴里都泛起了口水,皆瞠目结舌的看着她。老佛爷笑道:“你说的这般好,待到梅花开时,哀家可等着你做好孝敬喽。”

茗萱敛身称是,不曾察觉一双垂涎的眼睛已经紧紧的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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