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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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月以后,天总是晴着,二月初还下过一场小雪,三四月份却是滴水未降,京城赤地千里,春旱已成。

每次旱灾,皇帝都会亲往天坛祈雨,四月份以后天气冷暖不定,皇帝染了风寒,龙体欠佳,便把祈雨的差事交给阿哥中年纪最长的八阿哥永璇去执行。之所以交给永璇,一是祈雨的差事必须是由身份贵重之人躬亲而行,皇帝不能前往,那么就让阿哥代替;二是祈雨是一件考验意志的差事,需在礼仪官的主持下完成一大套繁文缛节,几个阿哥中永璇最为年长,他也理应比其他阿哥更能吃苦耐劳些。然而熟悉他性情的乾隆并不放心,临行前,乾隆皇帝特意把他召至塌前嘱咐,让他一定要心怀虔诚,在礼仪官的主持下把礼仪做到完善。

永璇顶着毒辣的太阳,在礼仪官的口令下足足行了三个时辰的礼节,若是平日逛三个时辰的花鸟虫鱼市场他倒是乐此不疲,如今其他阿哥都在各处逍遥自在,他却要顶着毒辣的太阳苦苦在这里熬着受罪,凭什么啊?他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平,规规矩矩地行了几个时辰的大礼,抬头一看,天空还是那样的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他索性一挥手,“不求了,今儿就到这儿吧。”礼仪官赶紧上前劝导,可玩世不恭,懒惰成性的永璇如何听得进去。

回宫后,乾隆皇帝得知此事大发雷霆,杖打永璇二十大板,训斥阿哥中无一成器之人,其他阿哥请旨前往天坛祈雨,也都被乾隆挡了回去。

斋忌三日,沐浴更衣,乾隆亲自前往天坛祈雨。待乾隆带着祈雨的队伍回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没有回养心殿,没去各妃的后宫,而是径直来到了慈宁宫,八成是前朝后宫都不太顺意,乾隆皇帝想寻一处僻静之地好好静静心吧。

老佛爷着人备下清淡可口的饭菜,乾隆皇帝虽过盛年,也足足吃了两碗。

茗萱捧了新沏的花草茶进来,忽听风吹着窗子“啪”的一声开了,门口的小太监赶忙去关,乾隆却吩咐:“不用!”

乾隆起身至窗前去看外面天色,只见天上乌云翻卷,一阵狂风,夹杂着万线银丝飘过,不一会儿,雨势便如盆倾瓢泼,乾隆精神骤然一振,道了句:“好雨!”

茗萱跪拜道:“奴婢给圣上道喜!”

乾隆回头见是她,便问:“朕何喜之有?”

“圣上斋忌三日为天下万民祈雨,如今大雨如期而至,是天下万民久旱逢甘露之喜,万民之喜便是圣上之喜!”

乾隆起初并不留意她,几番接触,他觉得这个宫女的心智远高于一般宫女,甚至有些时候强于终日侍奉在他身边的人。他第一次对茗萱的身世产生强烈的好奇感,“你是哪旗人,姓氏是什么?”

茗萱愕然抬眸,极快速的瞟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乾隆帝,谨慎对答:“奴婢喜塔腊茗萱,正白旗包衣出身。”

“喜塔腊茗萱——”乾隆低声念着,澄黄的眸光一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茗碗寒供白露芽,红萱露滴鹊惊林。朕记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诗句。”

茗萱蹙眉想了想,“奴婢才疏学浅,倒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诗。”

乾隆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带着玩笑的语气,“是古人著作还是今人所作,朕也记不清了,只是听了你的名字,隐隐觉得这句诗仿佛与你有关。”

茗萱正踌躇不知如何对答,却听乾隆问道:“你阿玛可在八旗当值?”

“阿玛和尔敬额,前岁被圣上调往江夏治水,如今已有两年了。”

乾隆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沉吟道:“哦……喜塔腊和尔敬额。”乾隆想起那位忠厚的老臣,江夏水患,和尔敬额主动请缨前往水灾最为严重的地方,两年的治理,已颇有些政绩,如今水患不在,也是该把和尔敬额调回京的时候了。

回养心殿的路上,乾隆一路回忆着茗萱在他脑海里曾留下过的点滴,这个丫头端庄聪慧,柔中带刚,又并非显贵出身,不正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吗?

储君已定,在挑选储君皇后的人选上,他一直迟疑不定,储皇后需与储君性情相投,能看透帝王之心,又要有协理六宫之能,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出身寻常。大臣们常常根据皇帝为阿哥们册立的福晋身份,来猜测储君人选,以此拉帮结派,为自己仕途提早做着准备,这是乾隆皇帝最为痛恨,也是最难容忍的。储君人选一旦泄露,朝野内外的血雨腥风是难以想象的,若是储君与大臣沆瀣一气,甚至逼老皇帝退位……想到这里,谨慎多疑的乾隆不自觉冷哼了一声,这种事情,他绝不容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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