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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尘封旧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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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万俟勇看的入神时,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荣桥吹灭了火折子,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他们快速躲到门后,良久,一只老态龙钟的白猫蹭了进来。这只老猫吃力的爬到幺正海身旁在他的尸体上蹭了蹭,然后从屋子里又爬了出去。他们疑惑的看着那只白猫渐渐远去。想必这只白猫与幺正海很有缘,一直守在这里不愿离去。荣桥再次点起火折子,万俟勇翻开黑皮书,继续看了起来:

我们并没有进入大云州,这是我和耿元华未曾想到的。大概是那《通云录》的内容出了问题,或许是几百年了,这云州早已有了变化,我们误入了小云州!这让我们俩一开始都显得十分沮丧,这小云州是个极其险恶,九死一生的地方,误入小云州就相当于已经丢了半条命,这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后来我俩一想,到这份儿上了,沮丧也白沮丧,既然误入了小云州,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这么一想,我俩的心情很快就淡定下来。幸运的是我们碰到了一群猎户,他们自称胡氏林猎户。我们在胡氏林呆了将近半月,期间我们遭遇了一种体型硕大的恶狼,猎户管它们叫鬃狼,据说是云州城主祝贠所豢养,这祝贠正是觋士祝顕的后人。可惜这些猎户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入大云州,但是我和耿元华想到既然祝贠是祝顕的后人,那他一定知道如何进入大云州。所以,我们决定先去小云州城找祝贠。猎户告诉我们要进小云州城,必须由云州城里四处游荡的贱民蚁氓带路,他们给我们讲了很多关于蚁氓的故事,让我们对这些蚁氓有了大概的印象。但是他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蚁氓。一天夜里,我们被一个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当我们从木榻上坐起来时,看到一个身披斗篷的黑影站在我们面前,那就是蚁氓。当时我们暗喜这真是磨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不过这一出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我们和蚁氓攀谈起来,那家伙让人感到冷飕飕的,或许是因为他贱民身份的缘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我们,反倒是我们俩不停的追着他的眼神儿跑。蚁氓说只要我们能帮他杀死城主祝贠他就带我们进城。我们答应了蚁氓的要求,当天夜里,我们跟着蚁氓赶往了胡氏林尽头的火头府,这火头府是祝贠建在胡氏林的贡府,每年胡氏林的猎户们要到藿香山采摘藿香作为贡品送到火头府。

这火头府建在一座峭壁上,我们顺着一条蜿蜒的山道来到火头府的门前。大门高丈余,通体红黑,门扣上有两只椒图,椒图双眼暴突,栩栩如生,仿佛稍微有些动静,他们就会从门上蹦下来。蚁氓轻轻推开了门,登时,一座宽阔无比的院子呈现在我们眼前。一只巨大的赑屃背负一块石碑伏在院子中央。我和耿元华走过去,看到石碑上赫然书着“云州城火头府”。石碑后面是一座府殿,府殿的大门紧闭着。蚁氓走到府殿大门前,轻轻一推,大门向两侧打开,一股浓重檀香味扑了出来。我们看到府殿正中端坐着一个人的雕像,雕像下面是一条檀木的供桌,供桌上摆放着四个半人高的木雕,四个木雕道士模样,长相瞠目睚眦,从左往右分别坐在四只神兽身上:“地狼、睚眦、肥遗、烛阴”。蚁氓走到骑着地狼的那个木雕前,嘴中念念有词,突然木雕转过身去,?左侧的墙壁上打开了一道门。我们从那扇门走了进去,顺着一条宽阔的通道我们来到了一座被蚁氓称作饮马旅馆的二层建筑。我们在旅馆里遇到了一个矮胖子,他说他是运藿香的马夫,这个矮胖子后来救了我们的命。

矮胖子很是和气,好吃好喝的款待了我们,这让我们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当时我就想要是这就是目的地那就好了,可惜那想法就是春秋大梦,一枕黄粱。我们在饮马旅馆宿了一宿,这一宿睡得着实的香,一扫几日来的疲惫。第二天,蚁氓告诉我们,他要去联络其他蚁氓过来,我们只好继续留在旅馆等蚁氓的消息,说实话我对这个眼神游移的家伙非常不信任,这种不能正眼视人的人根本谈不上信誉。到了夜里,那个矮胖子敲响了我们房间的门,矮胖子显得恨慌张,他一进来便问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蚁氓。我们将经过一一倒出,矮胖子笑了起来。他又问我们知道这些蚁氓是什么人吗?我说胡氏林的猎户告诉我们,他们是被云州城主迫害的贱民。矮胖子忍俊不禁,一脸的肥肉因为发笑而不停的颤动。但随后他突然停止了笑声并且说: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耿元华是个很精明的人,他听完笑着说道:

“你不觉得的你的要求有些可笑吗?你的秘密对于我们有用吗?如果毫无用处,那不过就是个秘密,对于我们来说听与不听都是无所谓。”

矮胖子毫不在意的耿元华话里的讥诮,他咧了咧嘴,说:

“对你们两个很有用,这个秘密关系到你们两个还能在这世上活多久。”说完,矮胖子转身就往外走。耿元华显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他立刻起身把他拦了下来。矮胖子其实并不想走,见到耿元华来拦他,他也就顺势走了回来。

“说吧。”耿元华说道。

矮胖子微微一笑,说:

“那就先听听我的条件吧。”

耿元华点了点头,但是我从耿元华额额眼神里看出他其实对那个矮胖子充满了狐疑。矮胖子诡秘的凑到我们近前,小声说道:

“带我离开云州!”

矮胖子的这个条件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我心想能不能走出云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带他出去,我还想让你把我带出云州呢。你这么一说简直就是把我走出云州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掐灭了。我当时捏死他的心都有。我刚要说话却被耿元华抢了下来:

“可以!”

耿元华真是大言不惭,“可以!”可以个屁,瞎掰都不带眨眼的,我跟你来这破地方就是被你骗来的,要不是还得靠着你把我带出去我早就一棍子凿死你了!矮胖子见耿元华答应的如此痛快,心里反倒没了底,他狡黠的问道:

“你怎么带我出去?”

耿元华掏出玉爵匙在矮胖子面前晃了晃,问他知道这个东西吗。矮胖子瞪大了眼,连连点头。

“说吧,什么秘密?”耿元华揣起玉爵匙,说。

矮胖子鬼鬼祟祟的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凑到我们旁边,小声告诉我们,蚁氓已经出卖了我们。他说元朝时云州城原本是一座隘镇,有一条贸易商路直通南北,所以云州又是个商业重镇,来自各地的商贾纷纷在这里落户,富甲一方,世代相传,一位来过云州的文人曾在云州留宿数日,他感慨的说:云州数日,不知金银为何物!但是到了明朝建文年间,云州的这种盛况便戛然而止了。据说建文帝在云州建了个城中城,云州的商贾们蜂拥而至,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有在城中立住脚跟,就连云州城里的铺户也被收了去。这些富甲一方的商户们被逐出了城中城,成了四处游荡的贱民。为了重新要回他们的财富,商贾们同意为城主做眼线,四处搜寻那些不请自到的世外人。每找到一个世外人城主就会还给他们一部分财产。你们两个可是能帮他要回不少财产啊。我和耿元华对矮胖子的话将信将疑,但是想到在这个地方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矮胖子继续说:

“你们看他行色匆匆,一定是去向他的主子报功去了,你们居然还想在这等他回来。”

正说着,蚁氓推门走了进来,耿元华快步上去,没等蚁氓说话,掏出一把匕首,搂住蚁氓的脑袋。猛地在他脖子上一划,一股红紫色的鲜血,像喷泉一般飞溅出来。蚁氓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没了声息。地面上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矮胖子似乎对耿元华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半晌,才发疯似的大骂耿元华太鲁莽,他说血腥味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我和耿云华一时也慌了神,矮胖子倒是镇定的很,他让我们把尸体抬到楼下,藏到了地板下面。

“你能带我们去见祝贠吗?”耿元华抓着矮胖子的胳膊问道。

矮胖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你们要见城主?”

耿元华点了点头。矮胖子笑了起来,他说见到城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问我们有没有汉玉樽,我和耿元华面面相觑:

“什么是汉玉樽?”

矮胖子看着我们大笑起来:

“没有汉玉樽,你们怎么能找到云州府?那地方忽隐忽现,说白了汉玉樽就是一盏引路灯。有了它才能找到祝贠。”

“那这汉玉樽在哪能找到?”耿元华问道。

矮胖子告诉我们,汉玉樽在淮南王刘安的墓里。耿元华和我商量了一番,我们决定由他摸出云州城去刘安墓找汉玉樽,我留在这里等他。作为交易的一个条件,耿元华让矮胖子给我提供必要的帮助,在他回来之前要确保我的安全,矮胖子痛快的答应了。趁着夜色,耿元华口衔一片藿香叶离开了饮马旅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雾霭中,我心里顿生不安。就在耿元华离开的第二天,矮胖子也离开了饮马旅馆,他说他会每五天来一次并告诫我不要离开饮马旅馆。这之后,矮胖子确实每隔五天就来送一次供给,还好这饮马旅馆里有一个书房,每天,我在里面读读书,也不觉得寂寞。但是,一年之后,耿元华依然没有音信,矮胖子也渐渐减少了来这里的次数,到后来他彻底消失了。我想这与耿元华的迟迟未到有很大关系,他已经失去耐心了。其实,我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我把矮胖子先前送来的食物囤积到一起,尽量省吃俭用,这样我又坚持了几个月。但是,水尽粮绝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到了,我开始吃书,边吃边笑,想到自己几十年嗜书如命,最后却真要靠食书维生。吃了四书五经,咽了诸子百家,从吃第一页就如同嚼蜡,到最后用手指往下捅都下不去了。我翻开放在墙角的一个木箱子,发现里面有一捆藿香草叶。我突然想,与其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出去看看。于是,我衔上一片藿香叶,趁着夜色打开了旅馆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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