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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尘封旧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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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云州城,我从祖父口里也了解过一二,但是当时只当做轶事来听,没想到今天自己就站在云州城的街上。按照祖父所说,这条街叫青石路,那天夜里下着大雨,雾霭被雨水冲刷的荡然无存,我慢慢走在青石路上,好久没有出来走走,闻到外面的草香,令我的精神陡然振作起来。青石路的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沿街商铺,但商铺的大门都噤若寒蝉般紧闭着,深邃的门楼里,透着如诉如泣的黑暗。街上静的让我有些不寒而栗,仿佛这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淌着青石路上的积水,我继续往前走,回头再看,饮马旅馆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远远的我看到前面一个铺户亮着灯,铺户的匾额上鎏金的三个大字:茗扬居。想不到这凄凄惶惶的僻静地、森森然然的雨夜还有个茶馆没有打烊,我心里既不安又渴望,不安的是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在所有商铺都大门紧闭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就这茗扬居还张灯营业。渴望的是我已经饿得不行了,想必那里面定然有我果腹的东西。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几乎是踉跄着走了过去。

茶馆里飘出阵阵清香,我品茶多年还未曾闻到过如此清香的茶气。这间茶馆与北平的茶馆无可比较,闭塞、简陋甚至有些破败不堪。茶馆里空无一人,我继续往里走,拐过一个门廊,里面有一间雅室。我慢慢走到雅室门口,一个素装女人端坐在里面。那女人见我出现,毫无惊讶之情,反倒是我显得局促不安起来。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看到我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禁微微笑了起来,我趁机对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婉约稚气,桃花初成,含笑中酒靥微露,眉宇间超尘脱俗,双耳上的藿香叶坠饰更显的她稚气中透着妩媚。她指了指里面一间屋子,说:

“你看你,一身脏兮兮的,快去洗一洗。”

这女人声如莺啼,悠扬款曲,让人就像着了魔似的对其痴迷。我点了点头,无意中看到茶盘旁边的几盘精致的茶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副尊容,觊觎那几盘茶点,难免污了人家情致,忍一忍吧,先洗干净了再去吃,反正它们也跑不了。

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已经倒好了水,水面上浮着沁出清香的花瓣,仿佛就是为我事先准备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笑着说道。

女人站在旁边颔首微笑。我又说了一遍,稍稍提高了声调: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女人依然站在那冲着我微笑。我恍然大悟,大概这地方男女不避嫌,早前我就听说过东洋人有男女共浴的风俗,也许这里也有类似的风俗。既然人家都不避讳,我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我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褪光,每脱一件我都会偷瞄她一眼。直到脱得剩下个裤头,我才犹豫的朝她笑了笑,女人的脸上终于浮起一朵红晕,她慢慢将身体转了过去。我趁机脱下裤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快速跳进了浴桶里。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温暖的瞬间涌遍全身,一扫多日的疲惫。我慢慢闭上眼,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我换上女人给我拿来的衣服,见她端坐在茶盘后面,已经给我冲泡了一杯温茶,我坐到她的对面。笑着对她表示了谢意:

“请问您尊姓大名?”

女人将茶盏端到我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查茗。”

“好名字!我叫幺正海。”女人礼貌的笑了笑。

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此茶真真是人间难得几回品:

“这是什么茶?”

“松香普洱,是马队从胡氏林带过来的。”

我一连喝了三盏,依然意犹未尽。茶尽余兴,我似乎也没了饿意,便与查茗闲聊起来。我问她这云州为何如此的静谧,这铺户白天也没人吗?查茗告诉我这里就是一座空城,几百年了都这样,云州城里不过就几百人,而且都很长寿。我又问她是否知道云州城主祝贠,查茗怔了一下,慢慢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说:

“知道,但是他不住在这。沿着这条青石路一直往前,有两座明代修建的监狱,一座叫愆狱,一座叫伥狱,是十几年前一个来这里的书生起的名字,他也在我这里喝过茶,城主祝贠就住在愆狱里。”

我不禁问起了那汉玉樽的事,查茗笑了起来,她说我们上了马夫的当了,要见城主就去愆狱找他根本不用什么汉玉樽。她还说祝贠是个很好的人,对于云州城百姓的诉求有求必应。那天夜里我们相谈甚欢,自那以后我每晚都去茗扬居饮茶。

一天晚上,我照例来到了茶馆,查茗和以往一样早早给我备上了松香普洱。我们畅谈了一会,查茗突然和我说,有个人想见见我,我问他这个人是谁,她却笑而不答。既然与她相处多时,我也便与她没了什么隔阂,我答应了她去见见这个人。当晚,查茗套了马车带着我顺着青石路一直往前走。直到青石路变成了泥土路,我才再次问她要带我去哪?查茗依然笑而不语。我们继续往前走,此时突然大雨瓢泼起来。

“我们到了!”查茗停住马车随我说道。

我从车棚里探出头来,看到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白色的小楼。下了车我跟在查茗身后朝小白楼走过去,这座小白楼倒是与西洋人的建筑颇为相似。想必这里也来过西洋人,查茗推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我走进去好奇的四周看了看,白楼的地板是深棕色的细条木板,古朴素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天花板上的五彩水晶吊灯与地板的古朴相得益彰,让整间屋子的色调古朴不失潮流,典雅不失深邃。里面很少家具,只在大厅正中围有三套浅灰色的纺布材料沙发,沙发中间摆有一个白色木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红木茶盘,我走过去,端起青花茶盏,里面的茶水尚温,似乎主人刚刚离开不久。查茗拉着我往楼梯上走,我看到走廊的墙上悬挂着几个方方正正的相框,我问查茗相框里的人是谁?查茗却嗔怒我,让我不要盯着他们看,我嘴上答应了她,但我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偷偷看了过去,那相框里人是活的,我看到他们被囿在相框里朝我不停嚎哭。我跟着查茗上了二楼,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透出了微弱的光线。查茗停住了脚步,笑着和我说:

“去吧!他在那等你。”

我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查茗一边冲我微笑一边慢慢往后退,最后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我本想转身回去,可再一想,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好反悔,言必信行必果才是君子所为。我奓着胆子走了过去。屋子里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人,我能清楚地听到这个人啜茶的声音,我走进去礼貌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但是那个人却没有回应。我转到他对面,慢慢坐了下来。眼前这个陌生人一副红紫的脸膛,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我再次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漫不经心的瞟了我一眼,说:

“你叫幺正海?”

“是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他继续说:

“我就是祝贠。”

我惊讶的站了起来,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云州城主祝贠。我结结巴巴的问他为什么要见我。祝贠笑了起来:

“不是你想见我吗?”

我这才想到这事定然是查茗安排的,既然见到了不妨就把要问的全都说出来,我刚要开口,祝贠却突然阻止了我:

“曾经也有个世外人和我坐在对面,问我了很多问题,但是他却永远留在了云州,你做好留在这里的准备了吗?”

我不明白祝贠话中的意思,不过如果能留在这里每天和查茗品茶畅聊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我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祝贠靠在了椅背上,静静的盯着我,等我发问。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蚁氓是不是他的眼线,因为我总觉得蚁氓的死是矮胖子的阴谋。果不其然,祝贠摇了摇头:

“我不会找一群贱民做自己的眼线的。不过,我答应过蚁氓,他们要是能捉到世外人,我就还了他们的财产。”

我又问他那青石路上商铺怎么空空如也。祝贠笑了起来:

“你看到是空空如也吗?我看到的确是门庭若市。一会你回去靠近了它们仔细听。”

我怔了一下,心想莫非那些铺户里面。。。?。。。

窗外一道晨曦照了进来,祝贠站起身,说道:

“你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问道:

“我怎么去大云州?”

祝贠迟延了片刻,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你永远也去不了大云州!”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和我说:

“你最好夜里离开,这样你还能多活几日。”

“多活几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挨到了夜里,我从白楼里走了出来,查茗没有来接我,我只得衔着藿香叶徒步往回走。走到茗扬居,发现大门紧闭着,里面早已没了灯火。我想也许今天查茗有事出去了。顺着青石路我继续往前走,两侧的商铺依然寂静无声,我想起祝贠说贴近了去听一听,便好奇的走到一个商铺门前,把耳朵贴到了门上,里面隐隐的传出了男人和女人的笑声。我止不住好奇心,顺着门缝往里面瞧看,不看则已,这一看险些让我叫出声来。我看到里面恍恍惚惚一张八仙桌旁围坐着几个白色的影子,大概是听到我在门外弄出了动静,那些影子瞬间便消失了。我惊慌失措的退了回来,快步跑回了饮马旅馆。坐在旅馆的地板上,我喘息甫定,看着窗外渐起的雾蒙,我又想到了耿元华。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能带我离开这里。接下来的几天,我每晚都去茗扬居,但是茗扬居依旧大门紧闭,我陷入了绝望,重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情景:漫无目的的读书。我将书柜里的书翻得稀烂,但是我找到了一本空白的黑皮宣纸书,我想也许我真的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或许我应该把我看到的写下来,如果耿元华能回来,他一定能看到。

。。。?。。。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已经快把这本书写满了,我开始感到全身奇痒难忍,像是有万只蚂蚁在我骨髓里爬动。。。。。。又是一个黑暗的夜晚,借着快要燃尽的油灯,我看到我的手臂变成了一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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