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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气运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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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依旧不见鹿衍离开竹楼,反倒是韩先生满载而归,一篓子青鱼,瞧着很是肥美。

“枯坐门外一整日,不觉得无聊吗?”韩先生笑问道。

张麟轩苦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摊上个坑人的师叔。”

韩先生会心一笑,继续问道:“小轩,你觉得读书人打架的本事如何?”

张麟轩想了想,回答道:“要么手无缚鸡之力,要么身与天地同在,一弱一强,两个极端。”

韩先生摇了摇头,补充道:“庙堂文臣不算,书斋夫子不算,寒窗苦读者不算,只谈如今身在高楼,且与诸多文字如影随形者。放心,不过是一次闲聊而已,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有所忌讳。若你喜欢的话,大可以学徐睿作胭脂正副两榜,无非最好换个名字。”

张麟轩不禁瞪大双眸,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家先生,一脸坏笑道:“正榜一事,毕竟是十方阁求来的大道,略有耳闻实属情理之中,然而副榜却是徐睿自行为之。对此,坊间倒是有些传闻,未曾想先生竟也在乎此事。”

韩先生神色如常,轻声笑道:“榜单上的脂粉气虽然看起来重了些,但其中涉及的气运之争依旧是实打实的。十余张可叫天地养眼的好容颜,又岂会得不到青睐?你年幼时也曾看过不少‘杂书’,岂不知天地万物皆有其主?”

张麟轩神色一怔,不由得突然间记起了某事,随即脱口而出道:“神女造物?!”

韩先生点点头,温言解释道:“日月星辰,山川湖畔皆源起于十方阁,然而飞禽走兽,以及四海水族,花木等却皆为神女所创。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后者赋予了大地生机。奈何诸事繁杂,神女一人之力恐难以维系,所以神女敕令生灵有主,交由其自行打理琐事。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麒麟为长,水族则由真龙统摄,花木便已女子为尊。”

“弟子愚昧,本以为这番说法不过是说书先生信口胡诌之言,故而未曾深思,还望先生责罚。”张麟轩歉意道。

韩先生打趣道:“记得事后回去抄书。”

张麟轩本打算再为自己求求情,奈何突然想到了年幼时的“再来一遍”,于是便只得将话咽回肚子,然后神色有些许疑惑道:“先生,您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韩先生摇摇头,笑容坦诚道:“书卷内容如此,不敢随意更改。至于为何独独缺了男子,你大可以事后去问你的那位鹿衍师叔。”

张麟轩满脸不情愿地说道:“懒得问。”

韩先生会心一笑,在旁安静地看戏。

话音刚落,一袭青衫便忽然出现在张麟轩身后,旁边还跟着一位身着绯红官服的老者,满头华发,面容枯槁,眼神有些许冷冽。

“啊!”

在张麟轩的耳畔,鹿衍故作高声,然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张麟轩着实被吓了一跳,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好歹我也是您师侄吧,吓死我对您能有什么好处?!”

鹿衍灵光一现,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份好处,然后语重心长地与张麟轩说道:“凡鬼物修行,最忌天地间罡气,以及读书人两袖之间的浩然正气,前不久拜访一座福地,于一把残琴处偶得一法,对此或许有所改善。若你日后死了,千万记得来找我。你境界低,正好适合这般修行秘法。”

“呸呸呸,真晦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佛祖莫要见怪。”张麟轩双手合十,此刻瞧着竟是比一般的佛门弟子还要心诚。

不同于二人的打闹,韩黎则是从一开始便注视着鹿衍身旁的老者。作为镇守竹楼之人,韩黎自然知道地下都关着一群怎样的家伙,然而他却从未踏足过这座小酆都,与各层关押者更是毫无香火情可言。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彼此还有着深仇大恨。诚如鹿衍方才所说,凡修鬼道者,皆畏读书人之浩然正气。尤其是那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诛邪祟便不得不敬而远之。

察觉到韩黎目光的老者,正是第五层关押的炼器师一脉的老祖宗,只听他有些不悦地说道:“还没看够?”

韩黎作揖致歉,轻声道:“还望前辈见谅。”

器灵面无表情道:“老夫无非是活得更长罢了,于修行并无任何造诣,比不得你这位读书人。修行路上,年岁决定不了什么,主要还是看谁走得更远,站得更高。你自己的文章中不是也写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一语?”

韩黎温言笑道:“术业之别,各有其巧。若论文章,晚辈惶恐称一个‘前’字,但若论功德,前辈实至名归。如此一来,勉强算得平手。除此之外,前辈昔日折损心血,只为帮他人求来一线生机,这般公心,晚辈实在是望尘莫及。”

器灵依旧面无表情,但他接下来却主动提了个问题,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向下,默不作声。

张麟轩瞧得有些糊涂,下意识地看向鹿衍,而后者也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对此毫不知情,看来是这家伙自己临时起意,故意与这位儒家圣贤来了一场问道。

韩先生神色平静地回答了四个字,“天地人间。”

器灵眼中似有一抹怒意,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其余各族又该如何自处?”

韩先生仍是以四字作答,“有教无类。”

器灵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进而眼神讥讽道:“昔日说这句话的老家伙应该还没死,你不如去问问他有没有做到这一点?!无论是以何种理由在此躲清净,终究还是回不得文庙之中,如今纸上谈兵,又有何用?!”

韩先生神色如常,不急不缓地说道:“现在做不到,不代表将来做不到。山水正神,妖族出身者如今亦在此列,前辈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改变?云上书院,妖族可为学生,亦可作夫子,众人相处融洽,并未任何不妥之处。横渠书院,君子徐念南陈专为妖族写史,不惜与文庙据理力争,甚至还将十方阁昔日的盖棺定论彻底推翻。凡此种种,比比皆是,晚辈一个躲在北境养老的穷酸儒士都尚有耳闻,想来前辈离开竹楼后,收到的惊喜只会愈来愈多。”

器灵默不作声,随手丢给韩黎一支狼毫,神色淡然地说道:“类似于墨家的机巧之物,没什么太多的讲究,唯一的好处就是里面空间极大,故而藏着许多墨宝,品相一般,勉强可以用来写些文字。”

鹿衍瞥了一眼那支狼毫,不由得哀叹一声,心道,芥子乾坤物,你还真是大方,三言两语,就随手送了出去。早知你愿意听这些改变,我当时就该多唠叨两句。不过一切……罢了,何必想这些晦气的东西。

韩黎自然也晓得此物的来历,便想着婉拒,奈何一旁的张麟轩眼睛眨个不停,似乎在说,先生,赶紧收下,您不要可以给我啊。

张麟轩自然不认识此物,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想留下,无非是听见了“墨宝”一词,再想着能拿出来送礼的东西,品相都不会太差,正好可以拿来给李子练字。

鹿衍忽然善解人意地笑道:“收下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器灵默不作声,下一刻,身形一闪而逝,直奔镇北城而去。

韩黎有些不解地看向鹿衍。

鹿衍笑着解释道:“抓来的苦力罢了,既然您已猜到了他的根脚,也就应该明白一位炼器师对北境战场局势的重要性。如此良才,若始终困于楼下,日后岂不容易叫妖族捡了个大漏,到时候必定是个麻烦。治水之法,堵不如疏,与其想着如何防患于未然,倒不如解开束缚,让他去亲眼瞧一瞧二者的不同风景,也好早做抉择。”

韩黎打趣道:“就不担心他更喜欢妖族那边的风景?”

鹿衍笑意正浓,遥望北方,喃喃道:“我承认我的确有几分豪赌一场的意味在,但奈何世人不知,十三先生,逢赌必赢!”

韩黎会心一笑,轻声道:“但愿如此。”

张麟轩听得有些糊涂,便干脆不去想。由于鹿衍的神出鬼没,故而先前疑问,并未有答案,所以张麟轩便只好重新与韩黎询问缘由。

韩黎笑而不语,鹿衍则故意吊着少年胃口,一脸贱兮兮地笑道:“气运之争,归根结底,争得还是一线生机,神女给予的一切,并非无穷无尽,而且随着光阴流逝,已愈发稀少,即便不想争,却也不得不争。那几位上榜女子,各有前世因果,看似是彼此容貌之胜负,实则也是身负气运多少之胜负。天下榜单,异曲同工,先生之所有有此问,无非是存了些抄近路的小心思。”

一袭青衫,一袭儒衫,二者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张麟轩只觉得有些无语。

鹿衍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鱼篓,不禁开怀大笑道:“今晚有鱼吃喽!”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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