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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授业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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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薛乾抱剑而归,瞧着似乎有些郁闷,那一袭洁白衣衫此刻也不禁沾了几分泥土。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薛乾将佩剑立在身前一尺外,只见那三尺青锋忽而出鞘,又忽而归鞘,不知是何缘故。

重返芳槐柳序的张麟轩见状后,忍住笑意,随即来到薛乾身旁坐下,明知故问道:“师兄,怎么了?”

薛乾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臭小子,要不要师兄现在传你几手上乘剑术啊?”

张麟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婉拒道:“传道一事,来日方长,无需急于一时。师弟一会儿还有事,所以就不打扰师兄休息了。”

倒不是张麟轩随口搪塞,而是他当真答应了两位姑娘稍后要一并去逛街,买些衣衫首饰,顺道再吃些府内不常见的美味。珍馐美味,琼浆玉液,有时却也比不得一阵炊烟。

薛乾轻嗯了一声,随口道:“待日后剑道大成之时,你小子记得把面子拿回来。师父他老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怎奈做师兄的无能,便只好看你的了。”

张麟轩下意识地就想回一句,其实师父丢得起,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忍住了,似乎是不想再打击自家大师兄了,于是便故作几分惊讶道:“师兄,莫非是你输了?”

昨夜城外的剑气纵横,张麟轩亦是有所察觉,但奈何境界不够高,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于是就只好收起了那份好奇心。一路慢行归家,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荒原之行。如今已无后顾之忧,张麟轩不日便要启程北上。就在方才,鹿衍以秘法使得求凰暂代张麟轩成为阵眼后,紧接着便撞见了李子,小姑娘打算出府逛逛,便让张麟轩回来取银子,他哪敢拒绝,只好麻溜地一路小跑回到芳槐柳序,然后便瞧见自家大师兄。

与此同时,一道心声言语忽然响起,关于城外双方问剑切磋一事,鹿衍说得极为简单,总计只有两句话。

“如今练剑的轻松日子,记得要珍惜,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没有了。”

“问剑一事,避无可避,早晚都会碰到,就当是你提前下战书了。”

由于心声牵连还未曾断开,张麟轩便立刻回了一句,问道:“是不是输了啊?”

对方并无言语回应,只留下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

于是此刻的张麟轩也懒得兜圈子,便趁机问了出来,直接了当,要“死”就早点,省得让自己提心吊胆,而且师兄瞧着也不像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薛乾耷拉着脑袋,只听他轻叹一声,随后说道:“瞧着是胜负未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输了。”

张麟轩轻声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虽败,那么来日赢回来便是。以师兄的天赋,过个十年八年的,境界指定能再上一层楼,到时候管他是谁,也就是一剑的事。”

薛乾苦着脸道:“于我而言,胜败得失,皆是无所谓的事情。为兄之所以郁闷,是因为如今我才发现,我毕生所追求的天之一剑竟然行差了路。”

“啊?!”张麟轩目瞪口呆,心中惊骇不已。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来说,若是行差了路,无异于走向死亡。

反观薛乾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喃道:“着实是有些麻烦啊。”

“师兄,这何止是麻烦,你……要不然,咱们去找鹿衍师叔问问?剑之一途,旁支极多,若是一旦行差踏错,必悔之晚矣,但如今他老人家就在府内,说不定还能有挽回的手段。”张麟轩神情急切道,作势便要起身,直奔竹楼。

薛乾一把拉住张麟轩,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搂着后者的肩膀,轻声笑道:“别那么着急嘛,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师兄我练剑跟别人不一样,站的多高,走的多远,二者其实都不重要,你小子还记得我的剑意吗?”

张麟轩点点头,回答道:“不要死。”

“没错。只要不死,干啥都行。走错了路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换一条呗。当年混江湖时,之所以得了‘天剑’这么个头衔,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与一位道门前辈斗了一场,双方胜负未分,于是便留下一场赌局,叫我与许坤那小子相向而行。一人向上而寻,一人向下而寻,各求天地,但在此过程中要走哪条路,师父没说,道门前辈也是一样,所以便只好摸着石头过河,摸着哪块算哪块。若是摸错了,大不了就丢掉,选择放手呗,没必要死揪着不放。”薛乾笑呵呵地说道。

张麟轩一时语塞,只觉如此修行未免太过儿戏,神色略显尴尬地问道:“那……师兄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薛乾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神清气爽。”

既然决定了换路而行,那么此前种种便要尽数丢掉。如今的薛乾可谓是“无债一身轻”,肩头空荡荡,自然也就如他所说,只觉得神清气爽。

与此同时,薛乾一身气机迅速下降,转眼间便已来到第二层境界,甚至比张麟轩瞧着还要弱上几分,下一刻甚至跌出楼外,成了一个无境之人。

薛乾伸了一个懒腰,神色满足地笑道:“好久不曾如此轻松自在了。”

至于一旁的张麟轩,着实没见过这般阵仗,所以当下心中惊骇之情可想而知,神色略显呆滞,实在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薛乾拍了拍张麟轩的肩膀,瞧着师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微微扬起下巴,风轻云淡地笑道:“毛毛雨啦,以后习惯就好,为兄跌出楼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你那位许二师兄,即便加上这一次,也还是要比上我一次。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是大师兄呢。”

一阵轰鸣突然响起,打断了师兄弟间的欢声笑语,只见一道黑影掠出竹楼,直奔张麟轩而来,癫狂大笑道:“这一次看谁能护得住你!”

第八层,东海水族,真龙后裔,本得天独厚,却最终堕入魔道。言语之际,趁鹿衍一个“不留神”,便撞破囚笼封印,夺门而出,寻着麒麟气息,直奔少年杀来。不过这一切看在眼中,无论是十方阁的十三先生,还是儒家圣人,二者皆无出手的打算,后者也仅是以文字隔绝天地,以免两个说着悄悄话的姑娘被人打扰。

薛乾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眼神真好啊,我这才跌出楼门,尔等就这般迫不及待?”

薛乾一手结剑指,三尺青锋随即出鞘,静待敕令。

“小师弟,接下来瞧好了,这可是为兄教给你的第二门上乘剑术。”

剑指一动,长剑演化万千,随着那一指向前点出,无数长剑化作巨龙,一声悠远而威严的龙吟响彻天地之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威力恐怖至极的龙息。在那龙息之中,一剑当先而去。

你既是真龙后裔,那我便借真龙之力斩你,也算是替其清理门户,除了你这堕入魔道的畜生。

“去!”

一道横贯天地的剑意如盛放之莲,与来袭者相交于半空之中,冷漠如冰的剑气骤然凝实,将后者每一处洞穿,然后只听得砰的一声,漫天落雪,消散于无形。

张麟轩抬起大拇指,由衷佩服道:“术之一途,师兄可谓登峰造极。”

薛乾眼神遗憾地打量着张麟轩,呢喃道:“两次了,关键之处,小师弟你竟然都没看出来。”

张麟轩微微皱眉,神色有些疑惑。

薛乾释然一笑,解释道:“剑意之盛,剑气之凌厉,二者虽皆可以毁天灭地,但于此间递剑,却不伤一草一木。换而言之,所谓高明剑术,不但要做到随心而起,也要做到随心而至。”

张麟轩恍然大悟,随即起身作揖,神色严肃道:“师弟受教了。”

薛乾虽不喜儒家礼节,但此刻却坦然受之,谁让自己这位做大师兄的一时疏忽,竟是半点敬剑阁的礼数都不讲呢。

结剑指触之眉心,弯腰低眉,以示礼敬。

一剑归鞘,薛乾随之起身,大笑道:“睡个午觉先。臭小子,练剑一事,莫要懈怠。”

张麟轩点头道:“师弟明白。”

薛乾正要离开,却忽然被一道气息所吸引,不由得立刻仰头望去,然后扯了扯嘴角,略有不屑道:“火之精魄,朱雀之魂,未曾想也敢来北境造次。”

“世无青鸟,故作传信罢了,随她去吧。”一道熟悉嗓音随之响起,正是独自一人枯坐第八层的鹿衍。

薛乾一笑置之,轻声道:“那就听师叔的。”

四周大雾弥漫,唯有中心一处燃着一盏油灯,光芒虽然微弱,却足可照亮无边无际的黑暗。

鹿衍盘膝而坐,自言自语道:“天之四象,诞生于地界之初,故得元君敕令,可称神灵,地位何其尊崇,但如今一件,却尽是阶下之囚。依附于藩王,依附于皇室,可就是不靠自己。昔日赠予你们的机缘,如今想想还真是浪费啊。”

龙首忽而浮现于大雾之中,奈何双眸紧闭,只听得其嗓音低沉道:“见过十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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