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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观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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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王帐,作为一方至高权力所在,虽不似京都昭阳殿般富丽堂皇,其威势却犹有过之。王座之下,皆为刍狗。地位尊崇如破军一脉,也唯有俯首之姿。

新旧交替,王权更迭,依照荒原祖制,此刻王帐之中本该格外热闹,但如今却显得十分冷清。至高王座之下,少年伏在阶前,眼神茫然,时不时地抬起头,瞧一眼那冰冷的王座,不由得苦笑一声。

昨日与今朝,还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对于王座上放着的那几卷书,少年可谓是厌恶至极。

“怎么,这就熬不住了?”

腰悬一柄长刀的夏桀不知何时走进了王帐,站在少年十步之外,一手抵住刀柄,一手负后,神色漠然,嘴角似有几分讥笑。

闻言之后,如今已是荒原新王的拓跋稚便坐起身,伸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将双手搁在膝盖上,笑了笑,随口问道:“您怎么还来了?”

拓跋稚瞥了一眼夏桀悬于腰间的长刀,似乎少了几分杀意,着实有些罕见,他笑容玩味地问道:“听说来了几位大人物,您……这都不愿出刀?”

夏桀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兴趣。”

“如此一来,极北之地岂不是要死很多人?”拓跋稚问道。

一群畜生是死是活,拓跋稚并不在意,而是他这位荒原新王实在闲着无聊,又难得有人过来,所以便随口聊聊。至于答案嘛,愿意说便说,不愿便不说,知道与否,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夏桀似乎心情不错,便开口解释道:“圣人为天地大道所束,一言一行必须合乎规矩,不得枉造杀孽,否则便会自损道行。此番作客北荒,只是为了叙旧,所以只要它们不主动求死,那位道家祖师爷也不会真的跟谁动手。”

拓跋稚一笑置之,不再多问。

夏桀扯了扯嘴角,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这般浅显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拓跋稚笑容憨厚道。

夏桀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这般憨厚笑容有些不适,虽然彼此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某人骨子里的阴沉,他却瞧得一清二楚。

拓跋稚一脸无辜,眼神无奈道:“装得久了,有时候就成了习惯,一下子可以做自己了,反倒有些不适,您老多担待。若实在瞧着恶心,您要不捏着分寸砍我几刀?非但您能出出气,而且我还可以趁机长长见识。”

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每逢夏桀练刀,拓跋稚便在旁瞧着,前者既不赶他走,也不出言指点,愿意看便看着,至于能否悟得其中刀法真意,便全凭拓跋稚自己的造化。

夏桀气笑道:“你小子偷师也要有个限度。”

拓跋稚理直气壮道:“偷师?此言差矣。本王每次可都是光明正大地旁观,哪有半分偷偷摸摸的样子。”

夏桀神情恍惚,眼前这个混不吝的少年倒是让他想起了些许往事,眼神忽喜忽怒,悲欢不定,一幅幅旧时画卷于脑海中缓缓展开,不禁生得几分身临其境之感。

夏桀轻叹一声,说道:“罢了,念在故人情分上,我便赠你小子一桩机缘,能不能安然收下,便看你的本事了。”

拓跋稚不免有些惊讶,但他却并未答应,而是选择摆了摆手,笑言拒绝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又岂能白受他人恩惠。此番好意,本王欣然收下。至于机缘一物,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本来家底就薄,多一分便厚一分,免得将来收了嫡传,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夏桀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

“您现在要是真没什么事做,不如再练会刀呗,王帐后面有一处空地,安静的很,保证没人打扰。美酒佳肴,本王让人给您备着,累了就歇会,您看如何?”拓跋稚笑问道。

寻了千般借口,归根结底,还是在意那几手刀法,想来是昨日没瞧明白。

夏桀冷笑一声,厉声道:“一句话,要还不是要。”

拓跋稚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要!”

夏桀摊开手掌,一本刀谱浮现在手中,随即将之丢给拓跋稚,说道:“提醒你一句,其中偏门手段极多,你小子最好想清楚了再练,能否走出一条路来,看你自己的本事。再则,一旦走火入魔,我第一个斩你。”

拓跋稚试探性地问道:“依着刀谱修行,能走到您这般高度吗?”

夏桀笑而不语。

拓跋稚无奈一笑,看来是没戏。

“唯有后来之潮头更高,方是我辈之修行,若一代不如一代,那还修个屁的道。”

拓跋稚面露喜色,问道:“您这是……同意了?”

“可别高兴的太早,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似这样的机会,数千年来我曾给过许多人,但最后他们却无一例外,全部都死在了我的刀下。”

夏桀似笑非笑地看着拓跋稚,说道:“但愿你能多活些时日,如此一来,日后吃的时候,滋味也就会更好些。”

拓跋稚顿时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触及那冰冷的王座,似乎一下便将他打回了现实。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去往极北冰川的路上,武三思忽然停下脚步,无奈地叹息一声,苦笑道:“白给的书卷,果然是一文不值。良师可遇不可求,也该是你命里有此一劫。”

寒风骤起于四方,迎面袭来几分杀意,却全然不似夏桀那般凶戾,如大日高悬,冷漠且慈悲。

武三思有些诧异,急忙躬身见礼,轻声道:“师弟拜见萧师兄。”

来者一袭蓝色布衣,干净整洁,腰悬刀而无鞘,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虽然相貌平平,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起来吧。”萧君潮轻声道。

武三思不解地问道:“师兄何时归来的?”

“你跟小五打架的那天,我便往回赶了。阁中就剩下小五与十二了,比较闷,于是就出来逛逛,正好瞧见那三位化虹去往北荒,索性就跟了过来,又很巧的是,中途见你在此止步,便过来打声招呼。”

萧君潮面带微笑,解释完之后,便开口问道:“方才见你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武三思下意识地便想隐瞒,刚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萧君潮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面色不禁一沉,厉声道:“多年不见,为兄还是提醒师弟一句吧,莫要忘了我的身份,与我说假话,并非明智之举。”

身为一阁掌律,若不能明辨是非,断人真假,又有何颜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听武三思一五一十地说完之后,萧君潮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温言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早晚有一天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武三思不解地问道:“本心善恶之别,难不成也要别人帮着了断?”

萧君潮微微一笑,反问道:“师弟可知本心为何物?是昨日之心,还是当下之心,又或是将来之心?若需于此三者间做出抉择,师弟你又该如何去选?”

武三思默不作声,认真思量一番后,回答道:“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故应以昨日之心,观今日之行,进而明将来之道,如此行路,可谓稳妥。”

某门禁术,武三思涉猎较少,故而皆是揣着之语,即便如此,他所言也已近乎于道,与其中回归本心的一种解法相类似。

萧君潮温言道:“归根结底,师弟还是认为昨日之心为本心,故而三者间选择了昨日之心,虽是一种解法,却不免落了下乘。为兄虽未参悟上乘解法,却知比上不足而比下有余之法,即以今日之心为本心,当下之我为本我,言行皆以当下为准,从而去求个变数。”

武三思微皱眉头,显然是不解其意。

萧君潮继续解释道:“斩断彼此间的联系,从此互不相关,我即本我,我心即本心,至于他,另外一人罢了。所言所行,自沾因果,自受轮回,与我一概无关。双方唯一相近之处,就只剩下大道了,都是用刀之人,一座高峰,面对面站着,早晚是要打一架的,跟大师兄的情况差不多,但比他要容易一些。在此之前,我与夏桀,一体即两体,各有各的事要忙,他做他的楼主,我做我的掌律,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打扰谁。”

“所以说,你要明白一件事。为兄今天来北荒可不是为了跟他做个了断,双方最好都不要见面。至于饿了,觅食乃是天性使然,你也无需阻拦他,刀谱给也就给了,最后谁吃谁反正也不一定,机缘一事,他倒也没骗人。一步登天,在此一举。至于你的那些书卷,既要给对人,也要给的恰当好处,强扭的瓜有时候虽然很甜,但绝大多数还是苦涩的。”

武三思似有所悟,拱手道:“多谢师兄教诲。”

萧君潮微笑道:“当年有大师兄在,自己这个做二师兄的便时刻想着去偷懒,也没教你们这群师弟什么,今日就当补上一次吧。”

武三思会心一笑,“师兄的意思,还有旁人?”

萧君潮板着脸,轻声斥责道:“都是自家师兄弟,说什么旁人。”

见某人收回目光,却还留着耳朵,萧君潮便不禁笑骂一句,“小兔崽子,凭这点微末道行也想瞒你师兄!”

远在十方阁的秦湛嘿嘿一笑,挠头道:“总要找机会试一试自己跟师兄的差距,日后也好有个努力的方向。”

“好了,等我稍后回去,便与你切磋一番。”

十方阁内,秦湛面如死灰,委屈巴巴地看向在一旁读书的陈尧。

陈尧无奈地耸了耸肩,轻笑道:“他也是我师兄。”

秦湛单手托着下巴,十分郁闷,瞧着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样子。

陈尧突然放下手中书卷,沉声道:“有人作死,便无需顾及往日情分。”

荒原上空,萧君潮会心一笑,轻声道:“接下来,总算有热闹看了。”

武三思问道:“不算逾矩?”

“既然陈尧都发话了,哪里又来的什么规矩。”萧君潮收敛笑意,眼神逐渐变得冷漠。

十方阁之主,便是地界之主,代阁主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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